宴席开始前半时辰、陆十一正在召集护卫布置晚上的反杀策略时,客栈门口停了辆马车。

长下巴男人从马上翻下来,猫着个身子,往上走去。

昨日是他有眼不识珠,惹到了大老爷,今日让他来叫大老爷,他可要好好表现表现!

长下巴男人张着大牙,见人就笑,嘴都快长成花了。

一到二层,他便感觉几道目光紧紧地锁在他的身上。

他怕得身体一哆嗦,演练了一晚上的笑容差点崩了。

正在此时,周梨从房间中出来,探出个脑袋。

长下巴男人仿佛看见了救星,立马轻声叫道:“女官,这呢。”

周梨正准备下楼看看情况,没想到就遇到了长下巴男人,这不是巧了吗?

“哎呦,这不是巧了吗大人,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可是洪知县派的马车到了?”周梨此话一出,长下巴男人顿时感觉压力一松,那些紧盯着他的眼神收了回去。

他顿时感觉能透过气来,腰板直了一些:“女官猜得不错,马车正在楼下等着嘞,您可要随小的去看看?”

周梨巴不得立马下楼,这里阴森森的,属实可怕。

两人一拍即合,脚步匆匆地跑下楼。

长下巴男人在客栈楼梯上,把手头握着好久的荷包递给周梨:“适才多谢女官仗义相助,小的才能缓过一口气。”

周梨愣了愣,她刚刚干啥了?

见周梨这副神情,长下巴男人不禁自惭形秽。

对于他来说,刚刚被二楼走廊上那几个人盯着便已经十分难受,可是他忘了,这对于周梨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情,甚至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是他没见识,才如此丢人。

长下巴男人脸色微红,有些害臊地说道:“多亏女官适才发话,王爷的那些护卫才没有紧盯着奴才不放。”

护卫?

难道是镇安王说的那些暗卫?

周梨脸塌得更厉害了。

她只是给人做个媒而已,怎么被卷入了这种事情啊!

现在她是退也不能退,只能和镇安王一起走到底。

“希望女官不要嫌弃,收下小的的一番心意。”长下巴男人见周梨迟迟没有动静,开口提示道。

周梨心内藏着事情,没有多余的时间与其客气,只是寒暄了几句便收下了荷包,和他一起走到了大门口。

“女官,您看这辆车可行?”长下巴男人指着门口的马车。

周梨瞥了一眼。

镶金带钻的,很俗。

她很喜欢。

“不错。”周梨简短评价了一下,便走入客栈,准备上楼。

恰在此时,有一只手拍了拍周梨的肩膀。

周梨吓了一跳,往边上退了两步。

一个长相可爱,有两个小酒窝的女子红着眼问道:“姑娘,您是青天大老爷吗?”

女子的声音软软的,像一块浸了水的海绵,好像周梨只要说句不是,她便能急得哭出来。

周梨皱了皱眉,这女子她见过。

就在燕南县衙前,这女子蹲在失去神采的老弱妇孺中抽泣,手里抓着两贯钱。

她原本就看不过去洪知县的做法,能够趁着今天下午的宴席帮人一把也好。

“你是?”周梨问道。

“我叫白绵绵,小金村人,我把所有的银两都给你,你把我姐姐从监狱里救出来好不好?”她不由分说,就把手里的银两全部塞到周梨手里。

白绵绵?

周梨好像有点印象。

没记错的话,在白绵绵找上陆玦的当晚,燕南死了一批人,皇帝为此震怒,女主因为担心男主出宫,这才遇到了男主。

周梨猜测,白绵绵的父老乡亲都是土匪,放出来之后直接把官员给干了!

一群穷凶极恶之人啊!

多稀罕啊!

早点把他们放出来的话,场面一定很精彩吧?

周梨当即把白绵绵纳为自己名杀器,欢天喜地地把白绵绵接进客栈,郁闷一扫而空。

她带着白绵绵走到楼上,轻轻敲了敲门。

陆十一正在和陆玦商谈,就听见不适宜的敲门声,两人的位置立马变了变,陆十一正襟危坐,道:“请进。”

周梨推开门,示意白绵绵进去,任意发挥大哭特哭的能力,践行发疯文学。

白绵绵还没踏进门槛,眼泪就像两条小溪一样流下去:“求青天大老爷为民女做主。”

陆十一登时往后大退几步,眼神慌张恐惧。

陆玦围着房间绕着跑了一圈,刚好躲在进门的周梨身后,探出一颗头看向一脸懵的陆十一。

白绵绵愣了愣,青天大老爷好像比她想象中要胆小一点点。

但是想到这是唯一的机会,顾不得那么多,她直接开始哭诉。

讲了好半会,才把事情讲完。

原来是前不久有一窝土匪被燕南县的官兵打得逃窜,干脆躲进了小金村,鸠占鹊巢。

等燕南县官差到的时候,两波人互相验证,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有些村民被土匪买通,导致分不出哪些是土匪,哪些又是淳朴的居民。

洪知县干脆大手一挥,把所有人都抓了关起来,有银子的去赎回,无罪释放,没银子的视为土匪,等着斩首。

白绵绵因为当时上山采茶躲过一劫,没想到一回去家没了。

白绵绵有个姐姐叫白苏,在村里开了个小酿酒店,生意还行,在钱庄内存了不少钱,按理来说拿着这些钱去赎人就行。

坏就坏在她遇到了那个长下巴男人,长下巴男人向她索要传话费,白绵绵当时把所有银两都拿出来了,浑身上下只剩两贯钱,是等着白苏出来给白苏买吃的,便说只有这些了。

狡猾的长下巴男人提议把这些都当做自己的传话钱,白绵绵不谙世事,便点了头。

于是这些钱都进了长下巴男人的腰包,洪知县一分钱没得,自然不放人。

白绵绵束手无策,日日夜夜在门口哭,直到今日遇到了周梨……

白绵绵哭的稀里哗啦的,什么苦水都往外倒,陆十一脑子像过了一遍水一样,沉沉的,忍不住打断了她:“你为什么不在官府前直接拦住我们?”

“他们说,青天大老爷看起来像断袖,我去求来没用。”白绵绵抽泣着,拿手擦了擦眼泪。继续道:“可我找不到长相清秀的小倌来帮忙。”

说到此,白绵绵的哭声更大了起来。

陆十一和陆玦纷纷嘘声。

陆十一觉得百姓口中的断袖不是他。

陆玦也这么觉得。

唯有周梨默默点了点头,说得不错。

百姓的眼光果然是雪亮的。

镇安王确实有一股小受的气息。

但是找清秀小馆有啥用,要找就找络腮胡大汉。

陆十一看着这个瘦瘦弱弱的小姑娘,顿时觉得有些心疼,却不能帮助。

镇安王作为皇帝活下来的唯一亲属,皇帝一直十分警惕,生怕陆玦生出多余的想法,要取他而代之。

这次的赈灾,就是一次考验。

若是陆玦没忍住,为民抱不平,从而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赈灾结束归去朝廷之时,恐怕就是丧命之时。

他作为合格的狗腿子,绝对不能拖主子后腿。

陆十一从小嫉恶如仇,但是此刻,他沉默了。

周梨在一旁疑惑呀,美人在镇安王面前都哭成这样了,镇安王明明都有些松动了,却还是没有答应。

作为一个王爷,竟胆小如此?

周梨忍不住低声啐一声:“镇安王果然是个窝囊废。”

站在周梨身后的陆玦握紧了拳头。

他什么都没做啊,怎么被骂了?

礼貌吗?

陆玦幽幽地盯着周梨的脖颈,脑中闪过一些不太正常的想法,要是能够把周梨拖到小房间中,让周梨好好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男人就好了。

紧接着他又听到周梨嘟囔道:“难道真是个断袖?”

陆玦的脸更黑了,太阳穴突突地跳,眼里放出了一抹杀气。

他陆玦,性别男,喜欢女的!

陆十一瞄到陆玦阴冷的眼神,误以为是陆玦看不下去了,激动地一拍桌子:“你放心,这件事包在孤身上!”

这么大的转变,让三人纷纷变色。

周梨:镇安王还有这种高光时刻?

白绵绵:青天大老爷真帅!

唯有陆玦,表情有些破裂:简直胡闹!干嘛明着答应,反正都要发飙,今晚顺便劫个狱不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