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店里的时候,已经下午两三点,店里没有客人,就妹妹趴在柜台上打瞌睡。虽然中午酒喝得不少,但我还是强打起精神,准备炖晚上的汤。之前每天上午炖的汤,中午基本就能卖完,可是当我到后厨一看,发现上午炖的汤每种都还有大半罐。
妹妹听见响动,到后面看见是我,说,“这两天生意都不好,汤都没有卖完!你被带走第二天,店子关了一天门,前天才开门,汤是我和帮厨炖的,味道是要差一些。现在是因为有人在传你犯法被抓的事……”
原来是这条路的另外几家餐馆,知道我被警察带走后,就到处跟客户宣扬我违法犯罪,被警察抓了。同行只要还在一起做生意,就是天然的仇敌,一个地方在外面吃饭的人就那么多,在我们这里吃饭的少一个,在他们那里吃饭的自然就会多一个。平时他们的生意总要比我差那么一点,而这次我被警察带走,给了他们一个翻盘的机会。
吃饭最重要的不是味道,进嘴的东西,首要是安全,这就需要信任,而一个罪犯,自然就会让人缺乏信任,缺乏安全感,罪犯做的食物,自然就会让人多一分担心。现在之所以还有人来吃饭,一来是有些人不知道,二来我们在这里做了两年,在周边也有了一定的知名度,有不少回头客。
我无奈的笑笑,跟妹妹摆摆手,就向阁楼走去,说要休息一下。
下午五点,晚餐开始之前,我准时从楼上下来,一如往常在店里忙东忙西,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生意确实差了很多,往常晚高峰时段座无虚席,而现在桌子空了一大半。我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自己遭受无妄之灾,进去吃了两天盒饭,居然还有人落井下石给我贴上罪犯的标签,还要被客户当贼一样怀疑,想想心里就憋闷。可是找人吵架拿不出证据,发脾气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压住心里的情绪,待客如往常一样平静热情,事情少就坐在那里悠闲的喝茶看报。我相信只要我人还在这里,汤的味道没有变,客人自然会找回熟悉的感觉,信任就会回来,危机迟早过去。
那天晚上,我把多余的食材都送人了,以前偶尔也会这样,但很少。我对食材的新鲜度要求很高,只要不便保存的,绝不留着过夜,一律送人,第二天重新买新鲜的。这样虽然自己会吃点小亏,但是每天都是新鲜的食材,客人才能吃得满意,生意才能良性循环,这个很重要。
第二天,我给朱莎打电话,被她拒接了,到晚上又打了一个,还是不接。看来这丫头心里是极为不痛快,也不管我打电话是为什么,即使是我案子的事,也是准备甩手不管的架势。
我打电话问过刘康他那边的进展,他说还在打听,他那个初中同学出差去了,要等他回来,通过他与公司的高层见面,才能了解真实情况。
所有的事情没一个有头绪的,我心里不是滋味,但不管人心里怎么想,地球照样转动,生活总要过下去,生意还要继续做。我丝毫没有懈怠,没有气馁,还是每天按既定的流程运转,店里的生意总算慢慢恢复到之前的七八成,虽然利润比之前差一些,但开下去肯定是没有问题了。
一天晚上七点半的样子,罗霖过来了,她把保时捷往路边一停,就下车往店里走来。我当时正在看报纸,听见刹车的声音,抬头见是她的车,立马迎了上去,给她推开门。
她情绪似乎很不好,找了个空桌,一屁股坐下。我问她吃点什么,她把手上的包往旁边椅子上一甩,就一句“随便”。
我马上到后厨,叫帮厨给炒两个小菜,自己先给她盛了两碗汤、一碗米饭,小心翼翼的端到她面前。刚准备转身去后厨,她把我叫住,让我在她对面坐下。我只好照办,心里忐忑不安。
她哭过,眼睛有些红肿,精致的妆容也花了,明显的泪痕还留在脸庞,人显得比之前憔悴了。她见我在偷偷看她,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状况,很干脆一句“转过脸去”。
我乖乖转过脸,眼角瞥见她从包里拿出化妆镜,整理起了妆容。
过了一会,她说,“好了!”
我又转过脸去。她虽仍然情绪不佳,但变回之前那个精致优雅的女人了。她拿起勺子,每碗汤快速地喝了几口,似乎不是因为肚子饿而喝汤,而只是为了喝而喝。她把汤咽下去,抬起头刚准备说什么,见我正看着她,愣愣的盯着我看。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却听见她突然呜哇哭了起来。我赶紧抬起头,只见她看着我这边,眼中满是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刚整理好的妆容又花了。
我呆呆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她肯定有什么故事,可是我全然不知,只能看着听着她旁若无人的哭。
哭了好一会,她才停下来,拿纸巾擦了下鼻涕,又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说,“陪我出去喝一杯!”
“不再吃点吗?还有两个菜马上就好!”我问。
“不了,没胃口!”她说,接着又问,“多少钱?”
“见外了,你以后来都免单!”
她也没有在这点小事上跟我客套的意思,叫我跟她一起走。
我赶紧脱掉身上的围裙,丢给妹妹,跟着罗霖出了门。
她问我会不会开车,我点头回答会,她把保时捷的钥匙抛给我,让我开车。我虽然拿了驾照,但很少开,手艺生疏的很,何况开这么好的车,所以小心翼翼的,开得很慢。
她却完全没有在意这些,手支着下巴,歪头看着那边窗外发呆,在想着心事吧。城市街道上各种各样的灯光投映过来,忽明忽暗,映照得她的脸庞好像五颜六色的剪影,时而清楚时而朦胧,精致而又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