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帘,洒在被子上,裴安还埋在被子里睡觉,顾净推开门,摸摸裴安露在被子外面的脚,发现有点发凉,在掌心捂了捂,才塞进被子里。

裴安动了一下,翻了个身,头从被子里探出来,眯着眼看着坐在床边的顾净,迷迷糊糊问:“顾哥,几点了?”

“七点刚过,你再睡会儿。”顾净把裴安被子掖了掖,温声回复。

“这么早,顾哥你要出门吗?”裴安闭上眼,从被子里探出脚,轻轻蹭着顾净。

“我有事要出门,晚上才回来;厨房给你煲了粥,在灶上温着,起来记得喝粥。”顾净捏捏裴安不安分的脚,脚趾怕痒似得在掌心蜷了蜷。

“好,我下午出门一趟,有些谱子还在学校。”

“知道了,想去哪让周叔送你,电话给你存在手机上了。”

裴安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嗯了一声;顾净将裴安的脚重新塞进被子里,好好掖了一圈被子,才转身带上门出去。

客厅已经有人等着,他重新换了身西装,顾净身高腿长,穿着校服还有些青春气息,换上西服后完全是个成年人,看不出丝毫的青涩意味。

“少爷,褚总已经在公司等着了,下午还有一个会,已经安排好了。”西装男人,也就是杨央,看见顾净换好衣服,垂头汇报。

顾净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听见说话声,抬抬手,杨央噤声,顾净微微侧头,仔细听裴安房间的动静,发现没有惊扰到裴安,才带上袖扣,转身出门。

坐上车,杨央启动车辆,就听见顾净说:“裴安身边的人不能少,让周叔也跟着。”

“是!”

车缓缓驶出停车场,阳光洒在车上泛着奢华的光。

闹钟响起,被子下探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将闹钟按灭,然后飞快缩回被子里,半晌,床上的人形才动了动,缓缓探出炸了毛的头。

裴安缓缓坐起身,按亮手机屏幕,已经九点了,他揉揉脑袋,坐着发呆了半晌,才缓过来下床。

肚子咕咕叫,裴安揉着肚子,扬声喊了一声顾哥,侧头听着,半晌没有人回应,这才想起来早上顾哥有事出去了。

裴安失落了瞬,揉揉脸颊,趿拉着毛拖鞋走进浴室洗漱;将牙刷塞进嘴里,裴安抹抹镜子上的水汽,对着镜子尝试将炸毛的头发理顺,理了半天无果,只能老老实实用卡子卡住。

洗漱完,裴安打开冰箱拿出牛奶,看见冰箱上贴着顾净写的便利贴,「粥在厨房,牛奶要热过之后再喝」,字体苍劲有力,透着桀骜,裴安揭下便利贴,乖乖将牛奶拿到厨房热,厨房飘荡着粥的香气,砂锅在灶上咕噜咕噜响,裴安转身拿了个碗,隔着块布小心揭起锅盖,煲了许久的粥冒着泡,香气四溢。

裴安肚子响得更厉害了,盛出一碗粥,牛奶还没热好,裴安就站在砂锅面前吃完了一碗粥;“叮”地一声,牛奶热好了,裴安放下碗,将热牛奶倒进玻璃杯,又盛了一碗粥,一起端到餐桌。

桌上的粥和牛奶还在冒着热气,裴安打开电视准备找个电视下饭,跳到新闻频道的时候,裴安手顿了顿。

电视上端庄大方的主持人还在播报着新闻:“XX集团的冯某某及其妻子,挪用公款高达数亿元,收受贿赂,现在已经逮捕归案,即将提起公诉…”背景是打砸一片的别墅门口,裴安瞟了几眼,不感兴趣的换了下个频道。

吃完饭,裴安将碗放进洗碗机,启动后来到书房练习长笛,住院几天,手生了不少,对着谱子练习了好几遍才找到些许手感;暖气从头顶的管道输送进书房,温暖如春,裴安还出了些许薄汗。

书房座钟发出响声,整整十二下,裴安放下长笛,手机也叮铃铃响起,屏幕跳动着顾哥,裴安接起,顾净低醇磁性的嗓音透过电流,流淌进裴安耳朵:“安安,中午我不回去了,给你订了饭,你常吃的那家,现在应该到了,放门口了。”

裴安摩挲着长笛,银质笛身在阳光下泛出温润的光,他嗓音温软,撒娇似的和顾净说:“知道了顾哥,我在书房呢,今天起来都没看到你,坐起来才想起你和我说过出门的。”

顾净闷闷的笑声传来,裴安耳朵发痒,耳尖泛出薄红,放下长笛,揉揉耳尖,将手机换了个耳朵,听顾净说话:“就知道你会忘,冰箱上给你留了便利贴,粥好喝吗?”

“好喝的顾哥,我喝了一半,剩下的喝不完了,我关了火,放在上面没拿下来。”

“放那吧,我回来收拾,晚上给你带御酥坊的点心好不好?”

“好,谢谢顾哥。”裴安应了,听见顾净那边传来敲门声,知道顾净又要忙了,抢先说:“顾哥我去拿饭,你先忙吧,我要吃御酥坊的杏仁酥,你要记得啊,晚了就买不到了。”

“我记住了,安安先吃饭,有事和我说。”

裴安应了,顾净那边才挂断。

今天太阳很好,小区内有不少住户选择下楼晒太阳,小孩的嬉闹声和大人聊天的声音飘进书房。

书房很安静,几乎可以听到阳光下的尘埃飞舞的声音,裴安有点失落,呆立了会儿,才打开门拿饭。

吃完饭,裴安收拾好餐桌,回到房间换衣服,张嘴正想唤顾哥问问今天冷不冷,穿什么衣服,突然想到顾哥在忙,裴安敲敲头,拿起手机查了下天气预报,才打开衣柜取出衣服。

穿好鞋的裴安打开门按电梯,顺手将门带上,电梯门光可鉴人,裴安带着针织帽子,精致的脸上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病气,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垂眼盯着手机,耳朵上也塞着耳机,播放德语音频。

这会儿正是中午放学的时候,裴安来的有点晚了,校门口人稀稀拉拉,裴安穿过校门向教室走去,课桌还是之前的,谱子就安安分分待在桌洞里,裴安取出谱子塞到包里,心里想着等会儿要不要买点水果带回去。

校门口的门卫室开着,精神矍铄的老人带着袖章坐在门口晒太阳,不时有稀稀拉拉的学生嘻嘻哈哈走过。

裴安将帽子整了整挡着洒下来的阳光,细白手指缩回袖口,确保没有一块皮肤暴露在阳光下,裴安眯了眯眼,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大地上,一片金灿灿,裴安身上也有融融暖意。

刚踏出校门,一个形销骨立的身影猛地向他扑过来,裴安眼皮一跳,微一侧身,那人扑到地面,发出一声痛嚎,裴安垂眼看着,面色沉静。

那男人抬头,裴安认出那是冯丰,裴安自从住院那天就没有见过他了,不过十几天时间,冯丰就从人高马大的样子变成如今骨瘦如柴,脸上憔悴极了,嘴唇干裂,眼圈青黑,蓬头垢面。

裴安猛然被吓了一跳,脚步往后退了些,离冯丰更远了。

冯丰扑过来,攥着裴安裤脚,嘶声喊:“裴安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打你的,你让顾净放过我家吧,我在这守了几天了…”

裴安错愕,脸上表情都空白了一瞬,事发突然,周围看似悠闲的路人瞬间向这边冲过来,将冯丰死死按在地上,冯丰挣扎着抬眼,仰头看向裴安。

门口的保安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准备走过来;裴安侧头看了一眼保安,露出笑:“陈伯伯,我同学来找我了,您别担心。”

冯丰还在地上不住挣扎,被压在他身上的人不着痕迹地制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样啊,那你们玩吧,顾净这几天怎么没来上学?”保安停了脚,将手拢进袖子里,笑呵呵的。

“顾哥这几天有事,过几天就回来了。”裴安将包挪到背后,温声答道。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保安才摆摆手,慢悠悠坐回去晒太阳。

裴安看着保安的背影,脸上的笑落了下来,转头看着瘫在地上的冯丰,眼眸深深。

冯丰极力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裴安,隐隐觉得不对,可是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他学上不成,父母又进了警局,再过几天就要上法庭,到那时就真的回天乏术,他也会比现在惨上百倍。

裴安笔直地站着,逆着光,皮肤恍若透明,他垂眸看着卑微趴伏的冯丰,开口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冯丰听见裴安回应,更加激动,语速极快地说:“就因为我打了你,顾净把我父母送进警察局了,现在还要打官司,求求你了裴安,让顾净放过我家吧,我给你道歉。”

裴安冷着脸,转身准备回家,头也不回地冷声道:“你父母没有问题,顾哥怎么有办法把他们送进去呢?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自己不清楚吗?”

冯丰听到这话,知道自己的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不甘的对着裴安背影嘶吼:“你以为顾净是什么好人吗?从高一开始,他就把你控制得死死的,你以为是你人缘差吗,和你说过话的都被顾净教训过!”

裴安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在地上挣扎的冯丰,问道:“还有呢?”

“还有?”冯丰一愣,想到顾净对自己惨无人道的做法,怒声道:“顾净手段残忍,我的手筋脚筋都被他挑断了,我父母也进去了,你觉得你在他身边能有什么好下场?”

裴安脸色越来越冷,忽然勾起唇角,色若春花,半透明的粉色眼珠隐在镜片后,泛着光,眼尾圆钝,透着稚气,眸光却透着让冯丰遍体生寒的残忍。

裴安脚尖点着被按在地上的冯丰,像是在逗弄小猫小狗,唇角还带着笑意:“你说的我都知道,顾哥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道理,我相信他,他不会对我不好的,你挑拨离间的手段太差了。”

冯丰极力抬头,看着逆光的裴安,精致面孔,站在阳光下恍若天使,说的话却让他寒毛直竖,都是疯子!冯丰瞳孔紧缩,看着裴安冷漠的脸,骇得牙齿打架。

裴安弯下腰,沉着脸看着匍匐在地眼泛血丝的冯丰,半透明瞳仁像是某种无机质宝石,映不出影子,冷声道:“你说顾哥残忍,我很不高兴,顾哥的好你知道什么?告诉你吧,是我让顾哥不要放过你的,对于你身上的事我丝毫不意外,想报复吗?想的话就报复我吧,在你往后烂泥一样的人生里,抱着这个信念苟延残喘吧。”

说完,裴安轻笑一声,对将冯丰死死按着的人说:“今天的事不要告诉顾哥,不然后果你们知道的。”那人打了个冷颤,低头应是,裴安看着对方,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让他把冯丰带走,转身离开。

裴安将暂停的德语音频重新打开,走进超市,今天顾哥不在,裴安决定买一点顾哥不让他吃的零食。

裴安推着购物车,仔细查看包裹着保鲜膜的水果,这会儿学生都吃完饭,准备逛会儿超市,裴安靠在货架上,微微垂头,超市开着暖气,裴安嫌热,进门的时候就把帽子取下来了,凌乱的白发散落,鼻梁高挺,轮廓清晰。

“啊啊啊你看那边,有个白毛帅哥!!!”

“好好看,嘴唇也粉粉的,看着好高哦!”

“身材比例也不错啊,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来腿长腰细。”

“好高冷的样子啊,手指也好修长好好看,绝品!”

“皮肤好白啊,好羡慕,想知道他用的什么护肤品!”

周围的叽叽喳喳不绝于耳,裴安专心挑着水果,将挑好的放进购物车,推着车去零食区,几经挑选,谨慎的选择了一包黄瓜味薯片,「只买一包,顾哥应该不会发现吧?」裴安捏着薯片袋子,犹豫着,余光扫到周围隔着货架看他的人,蹙了蹙眉,将薯片扔到购物车,准备结账。

队伍有点长,裴安排在最末,忽然想起冯丰说的,心里嗤笑一声,顾哥什么样他最清楚了,从小到大,自己没有受到一点委屈,自己什么要求顾哥也会完成,他是有多蠢才会相信别人的话,顾哥做什么都是对的。

顾净陪伴裴安已经五年了,已经生长在裴安心脏,汲取裴安感情作为养分,越来越壮大,也反哺裴安,让裴安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信心。

裴安拎着购物袋往家走去,顾净给他安排了两点到七点的长笛课,他得快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