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阳腿还使不上力,坐在位子上看着文件,他出院后就转正了,也从榈市总部转到京市的分部工作,岗位没变,他还以为在京市看不到顾净了,没想到顾净也在京市办公。

这几天他还是做着之前的工作,不同的是顾净不再带着他在身边,转而带着其他的秘书,之前的特殊不再,他心里升起惶恐的情绪,他安慰自己是因为受伤,顾总才没有带着他的。

可是今天,他只一抬眼,就看见秘书部总监带着一个白发白肤的年轻男生进了顾总办公室,他心重重一跳。

顾总办公室除了汇报工作,不会放闲人进去,更何况那个男生和自己在顾总办公桌上看到的照片一模一样,这个形象戳中了周正阳隐秘的心思,让他瞬间升起惶恐的情绪。

他知道顾总对他态度的转变是来自于自己染发后的,他承认自己对于顾净有些心思,才会借着照片里的形象让顾净多看自己一眼。

顾净的沉稳和杀伐果决,对于刚踏进社会中的男生是致命的吸引力,更何况顾净长相俊美,气质出挑,就算是普通人,也照样有人趋之若鹜,自己近水楼台,钦慕的感情几乎是顺理成章。

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于照片里的人不在的情况下,他私底下打听了照片里的人,但是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现在人回来了,他心里不禁升起了什么东西要被夺走的惶恐。

周正阳握着鼠标的手微微用力,看了眼电脑屏幕,正在编辑的文件如今提不起一点精力去完善,他盯着跳动的光标,心脏也随着跳动。

总监将人带进办公室很快就出来了,应该是继续参加会议,办公室里没有一点动静,隔着道门,周正阳眼睛死死盯着,总监很快走远,周正阳心脏砰砰跳着,不知名的惶恐和心虚鼓动着他,他失了智一般将完成一半的文件打印出来,拿着带着热意的文件,略微有些蹒跚的走向办公室。

裴安在办公室转来转去,桌上的电脑还在锁屏中,裴安没去碰。

桌面上文件杂乱,裴安稍稍整理一下,椅背上还挂着顾净的西装外套,还带着淡淡的乌木香。

办公室大而空旷,裴安没有转多久,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掏出手机打发时间。

门口传来动静,裴安耳尖动动,将翘起的腿放下,坐的规规矩矩的,眼睛看向门口。

门被推开,一个白发男人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青涩,手上拿着文件,表情有些阴郁,有着莫名的敌意。

周正阳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生,瞳孔骤缩。

对,就是他,绝对不会错,他好几次汇报的时候都看见顾净目光停留在照片中的人身上,之前暗戳戳的动作顾净都没有丝毫反应,唯独自己染了发之后,顾净目光才停留在自己身上,照片中的人他记得很清楚,和面前的男生一模一样。

“顾哥现在不在,在开会。”裴安看着推门进来的男人愣在门边,也不说话,忍不住先开口。

周正阳一颤,巨大的威胁让他有些不受控制沉下脸,话语带刺:“顾总办公室有机密文件,这位先生注意下不要乱碰。”

裴安一愣,因着和自己同款白发升起的微末好感消失殆尽,他不明白这股莫名的恶意从何而来,但是他也不是软柿子,不客气地说道:“顾哥让我在这等他,他认为我不是陌生人,你多嘴什么?”

周正阳在顾净身边,其他人看着顾净也会给他几分面子,还没有被人这么顶过,心里的慌乱和怒气一冲而上,语气更加恶劣:“公司里除了程总,离顾总最近的就是我,我还是有说话的权利的,我从来没在公司见过你,万一重要资料丢失或者泄漏,你负得起责任吗?”

裴安听着男人话语里透出的高高在上和防备,脑子一懵,火气也起来了,脸上挂着淡笑向后一靠,嗤笑着说道:“你是公司的员工吧?我不知道贵公司的员工可以质疑老板决定的事情,就算我今天将这间办公室砸了,你看顾净会不会说我一句?”

周正阳听着男生不以为然的语气,气上脑子,攥着文件的手略微用力,怒声说道:“你有什么资格在我们公司里说这种话?我是顾总天天带在身边的秘书,我跟着顾总从榈市到京市,帮顾总挡过灾,顾总不顾危险去救我,可不是你认为的普通员工,我比你有用多了,你为顾总做过什么?只会趴在顾总身上吸血?”

裴安被男人话里毫不掩饰的鄙夷气的额角青筋直跳,咬了咬牙,睨着面前的男人说道:“就算我靠着顾净养着又怎么样,他乐意,你一个秘书有什么资格质疑顾净的决定?你只是公司里的员工而已,和外面的员工没有任何区别!”

周正阳气的脸色涨红,喘着粗气,声音近乎嘶吼地道:“我被绑架的时候顾总特地从榈市赶到京市救我,送我去医院,照顾我,在我出院后将我转到京市分部,提前批准我转正,整个公司除了我没人有这个待遇,你只是顾总养的玩意,连公司都没有带你进过,没有人带你你连办公室都进不来,你有什么资格在顾总办公室对我说这些话?”

裴安听着男人细数顾净对他的特殊待遇,惊的一愣,他没有想到在顾净没有联系自己的时间里,身边危机四伏,可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知情。

他毫不怀疑他们多年的感情,他在意的是顾净遇到了危险,在他面前丝毫都没有透露,还是一个陌生的、对自己有莫名其妙敌意的男人说出来的。

而且这件事让这个男人有了底气,让他有胆子毫无顾忌地冲进办公室,他敏锐的发现这个怒气重重的男人对顾净有心思。

他和顾净互相陪伴了近十年,时光沉淀的不仅有学识,还有深厚的感情。

如果顾净真的给了这个男人信心,男人就不会看见自己进了顾净办公室就坐不住的冲进来,虚张声势的和自己吵架。

男人说的顾净对他的特殊照顾,在裴安看来是情理之中,员工在上班时间出了事,老板也是有责任的。

裴安翘起腿,靠在沙发上,哼笑一声,说道:“我和顾净之间的关系不是跟你那下作的揣测一样,我不知道顾哥给了你什么不切实际的错觉,你应该庆幸你的话不是在顾哥面前说的,否则这将是你在这个公司的最后一天,也是你最后的舒服日子。”

顾净的手段周正阳是见识过的,没受伤之前,周正阳跟着顾净进进出出,大部分是商务宴会,周正阳正常都是在宴会结束后由司机送回去,唯有一次,司机迟到了一会儿,正好有一伙人找顾净麻烦。

他正想过去帮忙,却看见顾净不知从哪掏出的铁棍,一棍就将领头的人打的瘫软在地人事不知,他心里一寒,下意识停住了脚,看见顾净敏锐地回头看向自己这边,他连忙躲进阴暗处,看着顾净回头点了根烟,招招手,四周待命的人涌现出来,风将顾净冷淡的话语传来:“收拾干净。”

最后的画面是那伙人被拖进阴暗小巷,惨叫声一声声传来,而顾净就听着惨叫,扔掉沾着血的铁棍,靠在车边细细抽完手上的烟,眉眼冷淡,在氤氲的烟雾中,让他不寒而栗。

听着男生的话,周正阳脑海突然浮现出顾净在夜色下,靠在车边抽烟的模样,脚边是带血的铁棍,和黑暗中凄厉的惨叫。

周正阳打了个寒颤,正想说话,兜里的手机恰巧响了声,他一顿,将手机掏出来,是工作群的消息,总监下发了任务。

周正阳看见群里总监催着他们赶紧将资料备齐,经过这一打岔,发热的脑子暂时冷却,不知名的恐慌泛上来。

周正阳定定心神,将手机塞进兜里,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少年,背后的阳光洒在他的发间,看着年龄不大,一双眼却气势骇人。

看着少年不带感情的冰冷眼瞳,周正阳心里不知名的发寒,只能恶狠狠的用文件点了点男生,强忍着腿上的酸疼,强装着轻松慢慢走出了办公室。

裴安冷眼看着男人的背影,心里狠狠给顾净记了一笔,正在开会的顾净打了个颤,旁边秘书注意到,低声问是不是空调打低了,顾净摆摆手,继续开着会。

本来就是来送文件的裴安,莫名其妙的和一个陌生男人吵了一架,心里郁郁,看着空旷的办公室越看越不顺眼,转来转去想找个能发泄自己情绪,又不会影响到顾净工作的地方。

裴安注意到一道暗门,推开一看是办公室带的休息间,空间比办公室小多了,放了一张单人床,一张小桌子,还有衣帽架和小衣柜。

裴安推门进去,空气里还残留着乌木香,估计顾净忙的时候就睡在公司的这个休息室里,衣帽架上还有顾净的两条领带,衣柜里有顾净准备换洗的衬衫。

休息室空间小,裴安没一会儿就转完了,使坏地将顾净的衬衫揉成一团丢出去,坐在床上生闷气。

他很早就知道顾净要干一件大事,这件事很危险,也不能带着自己,他提前出国,让顾净安心做事,没想到顾净就是这么做事的。

不仅和自己断了那么久的联系,有危险还不和自己说,自己还在柏林丢人的哭了一场,更过分的是还招惹了个不知所谓的男人!

裴安愤愤地捏着被角,颇有些咬牙切齿,漂亮的小脸都有些狰狞。

时间到了午饭节点,会议暂时告一段落,顾净站起身,揉揉胀痛的额角,心里记挂着办公室里的裴安,叮嘱了秘书做好会议记录,抬脚向办公室走去。

顾净踏进办公室,发现办公室空荡荡的,倒是休息室门口地上有一件自己的衬衫。

顾净蹙了蹙眉,走过去捡起衬衫,推开休息室的门,不出意料的看见裴安坐在床上摆弄着手机。

顾净随手将脏了的衬衫挂上衣帽架,看着裴安的脸色,发现出门时还好好的裴安现在脸上带着薄怒,坐在床上看都不看自己,手上翻来覆去看着背的烂熟的谱子。

顾净身形有些微的僵硬,飞快思索今天哪里惹到了裴安,无果,只能坐过去揽着裴安,裴安甩开顾净搭上他肩膀的手,转到另一边看也不看顾净。

旁边的人动作僵了僵,叹了口气,故作委屈地说道:“休假期间还要上班也就算了,开了一上午的会,某人就生气不理人了,现在又累又饿,还委屈。”

裴安耳尖动了动,悄悄转过去一点用余光瞟着顾净,顾净看着裴安,面上更委屈了,连肚子都配合地叫了一声。

裴安绷不住了,扭捏的转过来,也没躲顾净的手,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顾净看着裴安态度松动,心下一松,捏着裴安指尖,柔声问道:“怎么了,我开个会出来你就生气了,总要让我知道你在气什么吧?”

裴安抿抿嘴,眼睫颤颤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想着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越想越气,狠狠捏了一下顾净掌心,气哼哼地说:“你之前是不是碰到绑架了?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顾净眉心狠狠一跳,眼神渐深,这件事知情人基本上都没有机会在裴安面前嚼舌根,只有心思不净的周正阳还在公司里上班。

他只想着让裴安在自己办公室休息,没想到还有他这么个漏网之鱼,将消息透给了裴安。

顾净面上不动声色,搔着裴安掌心软肉,温声说道:“不是我被绑架,是公司的员工被绑了,我第一时间报警了,也没有受伤,别担心。”

裴安皱着鼻子,捏着顾净不安分的手,抱怨道:“那你也该和我说啊,我一个人在柏林没有你的消息,连你出事了都不知道,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这么危险的事你还把我蒙在鼓里。”

“对不起安安,我不想让你担心,你在柏林好好上课就行了,以后不会有这种事了,放心吧。”

裴安心里还是有个疙瘩,听着顾净的保证并不搭话,自己坐在那生闷气。

顾净见裴安闷闷不乐的样子,揉揉眼角,柔声哄道:“我错了安安,别生气了,嗯?”

裴安还在气头上,心头还涌动着不知名的酸涩,那个男人看着就不安好心,对顾哥还有想法,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顾哥应该不会喜欢他的吧?

可是万一呢,万一顾哥动心了呢,那男人天天和顾哥在一起办公,接触的时间比他多多了,万一日久生情呢?

裴安想着想着,鼻尖发酸,眼眶也红了。

顾净眼看着裴安眼眶蓄了泪,慌了神,捧着裴安脸颊,声音愈发轻柔:“怎么了安安?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了?我让人事辞了他。”

裴安咬咬唇,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别了吧顾哥,人家还要生活呢。”

顾净有些好笑,安安自己还在气头上呢,还在操心别人。

“没关系,他也刚刚转正,工作能力中规中矩,辞退他赔点补偿金就行,他惹你生气,公司也留不得他了。”

裴安听着顾净毫不留情的话,心底的酸涩转瞬变成甜丝丝的,面上也有了笑模样。

顾净松了口气,柔声问道:“饿了吗?公司有食堂,我们也可以出去吃。”

裴安咬着指尖思忖了会儿,说要在食堂吃,顾净牵着他站起身,又给他整理了一团乱的头发,这才满意地带着裴安去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