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安进了超市还是一如既往的往零食区走,顾净不赞同的蹙眉,看着裴安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转念又想到自己不在裴安身边,估计这么久以来裴安连超市都没怎么进过,只能妥协:“只此一次。”
裴安苦巴巴的脸顿时笑开,拉着顾净推着购物车的手直奔零食区走去。
裴安身边有顾净,放开了许多,顾净推着购物车,看着裴安往购物车里扔着零食,碰到自己喜欢吃的,就跑过来献宝似的将零食给顾净看。
顾净也纵着裴安,应着裴安的话,等裴安逛满足了,牵着裴安的手往生鲜区走去。
裴安精神头儿很足,两人直到逛到黄昏,拎着满满两大袋子满载而归。
厨房灯光明亮,裴安看着顾净围上围裙,精壮的腰线显露出来,坚实的背肌让靠在门框上的裴安看的心痒痒,他健身也有一段时间了,腹肌倒是有了六块,背肌依旧不是很明显。
他眼里满满都是顾净,看着顾净将手洗干净,修长手指一下一下切着菜,旁边是滋滋作响的锅,动作间有种行云流水的优雅。
顾净将食材处理完毕放入锅中,衬衫袖口被挽起,露出青筋凸起的小臂,单手将锅颠起,火苗窜起,顾净冷硬的脸上也映上暖融的光。
饭菜的香味渐渐飘出,裴安走上前,戳戳顾净坚实的手臂,顾净转头看着裴安发顶,微微失笑,夹起一粒虾仁投喂裴安。
裴安啊呜将虾仁叼进嘴里,虾肉紧实弹牙,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下午吃的点心消化的差不多了,裴安被熟悉的味道勾起食欲,轻轻靠在顾净肩膀,跟着顾净的动作移动,像只粘人的猫。
两个人吃饭,顾净没有做多少菜,和裴安一起将菜端上餐桌,朦胧的热气氤氲在灯光下,温暖又满足。
裴安洗了手坐下吃饭,两人久违地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裴安满足的双眼眯起,不知不觉多吃了一碗饭。
裴安将碗收进洗碗机,又洗了手,和顾净肩并肩坐在地毯上看电影,电影是裴安挑的,是一部爱情片,音乐煽情。
这部电影是最近新出的,这段时间很火,裴安总是能听到安妮絮絮叨叨地和他说内容多么多么精彩,情节多么多么感人。
裴安捧着温热的枸杞水,和顾净膝盖碰着膝盖,暖融的体温顺着膝盖传来,裴安有些庆幸他已经将灯关了,不然泛上薄红的脸颊无处可藏。
裴安啜了一口枸杞水,悄悄用余光瞟着身旁的顾净,顾净端着咖啡,墨黑眼瞳里映着屏幕上明明灭灭的光,侧脸俊朗,因为放松,唇角带着淡笑。
裴安见顾净专注看电影的模样,心跳逐渐加快,悄悄向顾净靠近了些许,浅淡的乌木香愈发清晰起来。
裴安有些唾弃自己偷偷摸摸的行为,捏了捏发烫的脸颊,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电影上。
电影放到一半,裴安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为什么男主会为了男二和女主吵架啊?裴安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忽然有些紧张起来。
随着情节的深入,男主和男二越走越近,和男主青梅竹马的女主存在感也降低了,裴安看着屏幕上眉目高挺的男主微微躬身,捧着男二的脸颊,二人鼻尖碰着鼻尖,似是要吻上去。
啊啊啊啊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裴安指尖发白,心脏砰砰跳着,小心侧过头看身旁的顾净。
安妮为什么没说这部电影是男男,不是男女啊啊啊!裴安心中的小人疯狂跳脚,瞟见顾净像是要侧头看过来的样子,吓得手一抖,下意识靠着沙发装睡起来。
屏幕上的二人已经亲在一起,电影的收音很好,浪漫的音乐中似乎可以听到唇肉碾磨间的细碎声响。
裴安闭着眼,心内惴惴,顾哥不会以为他是故意挑的这部电影吧?不是啊不是啊,都是安妮妖言惑众!他才会挑这部电影的。
顾哥会怎么做?会骂我恶心吗?都怪他没有看简介,早知道换部片子好了。
裴安紧张的额间浮起细汗,在电影渲染的浪漫气氛中,又冒起丝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来,顾哥会不会不觉得恶心,他向来都是很正直温柔的,即使同性恋是少数人,他也不会厌恶的,对吧?
既然不会厌恶,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小小的期待一下?就一下,陪了他这么多年的顾哥,长得好看,能力又强,身材也好,我幻想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嘛,就在心里想一下,谁也不知道,顾哥也不知道,绝对不会给他造成困扰的。
顾净侧头,看着靠在沙发上的裴安,有些好笑,裴安连装睡都不专业,睫毛抖的不行,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胡乱颤动,一看就是在装睡逃避。
顾净放下咖啡杯,看着屏幕上吻的难舍难分的二人,眼前猛然浮现裴安浅粉的唇瓣,莹润饱满,看着就好亲。
顾净喉结滚了滚,将脑海中越来越过分的画面掐掉,站起身拿了件薄毯,轻轻盖在装睡的裴安身上。
裴安竖着耳朵听着顾净的动静,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裴安心提到嗓子眼,不过片刻,身上传来毛毯绒绒的触感,还细心的将毛毯掖地严丝合缝。
裴安心绪复杂,一时不知是感动还是失落。
裴安醒的时候还懵着,记忆停留在泛着荧光的幕布,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裴安缓缓坐起,呆坐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自己房间,裴安揉揉脑袋,慢吞吞下了床,直到洗漱完才彻底清醒。
裴安走到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顾净还在厨房给裴安热牛奶。
裴安想起睡着前那微妙的氛围,有些心虚,趿拉着拖鞋,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吃早餐。
顾净将温热的牛奶放到裴安手边,含着笑看着目光躲闪的裴安。
裴安吃完后才恢复元气,他看着手机上的攻略,强行将昨晚的电影抛在脑后,买了门票和顾净一起逛柏林。
裴安玩的尽兴,还主动请求游客帮他和顾净拍照,欧洲精美的建筑让裴安惊呼赞叹,流连忘返,顾净也尽职尽责地给裴安拍照,他总能找到裴安最满意的角度和构图。
时间过得很快,没等裴安反应过来,已经是顾净回国的日子了,裴安发着愣,看着顾净收拾行李。
顾净将行李整理好,转头看见裴安坐在床上发愣,顾净将行李放在一边,揽着裴安坐下,轻声哄道:“安安,我国内的事情就快收尾了,有时间的话我就来看你。”
“真的吗?”
“真的,顾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裴安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着红,眼泪打转,闷闷地嗯了声。
看着裴安闷闷不乐的模样,顾净心尖发紧,顾净捧着裴安脸颊,直直望进裴安眼里,说道:“我保证,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来看你,你乖乖的。”
裴安蹭蹭顾净掌心,点点头,答应的倒是快,泪珠儿还在眼眶里打转呢,顾净心里酸涩难言,裴安一直都是很听话的,尤其是自己说的话。
顾净将包装好的小提琴递给裴安,倒是转移了裴安的注意力,离别的愁绪淡了些。
他缓了口气,将层层包装打开,鱼鳞云杉木的小提琴映入眼帘,不起眼处还錾刻着小提琴制作者的标志,带着凹凸不平的触感。
裴安看着这把小提琴,通身泛着柔润的光,纹理平直,疏密均匀,即便是不懂行的人看了也看得出来价值不菲。
裴安抚上琴身,转头看向顾净,浅粉色的瞳仁中充满了惊喜和茫然,他愣愣地问:“怎么突然给我买小提琴啊?”
“喜欢吗?”顾净看着裴安呆滞的脸,带了些笑意。
“喜欢!”裴安爱不释手地将小提琴取出,脸上带着欢欣的笑。
“喜欢就行,对于我来说这把小提琴唯一的价值就是哄你开心。”
裴安摩挲琴身的手一顿,脸上缓缓攀上薄红,嗔怒地瞪了一眼顾净,转脸又开心起来,细细打量着小提琴。
顾净看着裴安爱不释手的模样,有些吃味,庆幸自己没有在第一天就将小提琴送出去,不然裴安眼里哪还有自己的位置啊。
裴安稀罕够了,调了调弦,试探性地演奏了一小节,听着音色眼睛一亮,这把小提琴低音深沉厚实,中音红亮饱满,高音纤细,和乔斯特大师收藏品里最喜爱的那架小提琴不相上下。
柏林机场
顾净看着泪眼汪汪的裴安,轻柔擦去泪水,捏了捏裴安脸颊,将裴安皱着的眉头揉开,温声道:“安安乖,好好上课,到了给你打电话。”
裴安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握着顾净的手,揉捏着他的指腹,说话还带着哭腔:“我快放假了,我回国你记得来接我。”
顾净笑着应了,在机场的广播下,转身离去。
裴安看着顾净远去的背影,追出几步,又停在外面,微风吹过,顾净的气息也淡了。
李厉轩开庭在即,顾净在这之前,回了一趟李宅,李宅已经被查封,等着判决后拍卖。
顾净揭开封条,看着熟悉的布置,还可以回想起妈妈带着自己在家里的身影。
顾净到处转了转,李厉轩在妈妈去世后不久就将遗物收拾干净,能够留给顾净睹物思人的只有妈妈留给自己的翡翠平安扣,那是顾秋华在宝华寺给自己求的。
李宅在阮璇璇住进来后添置了不少东西,顾秋华留下的痕迹愈发的淡了,顾净转了一圈就没有兴趣了。
隔天就是李厉轩开庭的日子,顾净坐在观众席,看着李厉轩颓然着被戴着手铐走上被告席,阮璇璇坐在另一边观众席上,泪水涟涟地看着憔悴极了的李厉轩。
李厉轩这段时间在拘留所似乎呆的不怎么如意,头发凌乱,眼眶青黑,往日里的儒雅样子消失地一干二净。
李厉轩视线在阮璇璇身上停顿一瞬,转到顾净时,布满血丝的眼睛似乎要将顾净灼穿。
顾净任由他看,落水狗而已。
指尖摩挲着触感温润的平安扣,脸上带着淡笑,墨黑眼瞳不带丝毫情绪,看向李厉轩。
李厉轩看着顾净嘴角的笑意,刺眼极了,沦落到这副田地,他哪还能不明白,借由偷工减料事件让集团暴露在公共视线下,扩大影响,引导董事会公开季度汇报,在公众眼皮子底下揭露出挪用公款和偷税漏税,让自己连捂嘴的机会都没有,大张旗鼓地将一个白发男人带在身边,转移自己注意力,逼得自己不得不铤而走险以绑架威胁,再被安排好的警察破门而入当场逮捕。
好厉害的手段!李厉轩死死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顾净,手指死死扣在栏杆上。
法官木槌敲响,庭审开始。
这起案件公众关注度高,社会影响较大,也有宣传教育意义,经重重考虑,法庭决定将这次庭审进行公开,这也就意味着,李厉轩不仅在行业内封杀,以后即使活着出狱了,认识他这张脸的人也不会给他好脸色。
李厉轩脸色铁青,看着高台上的陪审团,旁边的律师翻着资料,是他不认识的面孔,而对方律师,是他常见的商业律师,这位律师还被自己邀请着草拟过合同。
心直直往下落,李厉轩眼神也灰暗下来,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末路,木然的站着,挺直的背佝偻下来。
庭审现场双方你来我往,看的直播网友大呼过瘾,弹幕飞速滚动,大部分是骂着李厉轩狼心狗肺,不配为人。
网上已经扒出了李厉轩的生平,他的少年时代可以说是大山里的孩子能走出的最好的路,家里倾尽全力供他走出深山,他自己也争气,高中大学成绩都是数得上号的,脑袋聪明,一点就通,按照正常的路径脚踏实地成长,他会在大学毕业后工作,积攒了经验后自己单干,以他的脑子,也定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可惜心性不足,为了荣华富贵,入赘进顾家后还不满足,想着窃取顾家的果实,落到这副下场再也正常不过。
庭审结束,顾净冷眼看着李厉轩被法警带着走出,将摩挲的微微发烫的平安扣收进口袋,站起身理了下领口,瞟了一眼哭的站不住的阮璇璇,抬脚走出法庭,门外阳光正好,连空气都是干干净净的。
“去景仰园。”
车子应声开动,顾净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半晌收回时间,阖上眸子,靠着闭目养神。
景仰园在郊区,车子微微震动,后又停下,顾净睁开眼,带着准备好的白玉兰,摆摆手让司机等着,走进墓园。
“妈妈,今天李厉轩被判了,十七年,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好过的。”顾净跪在墓碑前,将墓碑旁的杂草清理地干干净净,目前还摆放着一束带着露珠的白玉兰,墓碑上写着顾秋华的名字,上面的照片经过风雨有了些许暗淡,照片上的女人笑的温婉,如沐春风。
“这几年没有来看你,是我的不好,对不起妈妈,我以后会经常来的,我还记得你最喜欢的就是白玉兰,只要你不嫌我烦,烦的话,进我的梦里和我说。”
“你最疼我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没有让你失望,李厉轩就是我送进去的,我是不是很棒?”
“我骗你的,这几年我可累了,连觉都没怎么睡,你也是看到这些才没有入我的梦吧?”
“李宅要被拍卖了,我不打算买下来,那里脏了,我带你换个大房子住。”
“舅舅很好,生意在美国做的很大,我能做到这步,多亏了舅舅帮我。”
“爷爷在乡下很开心,身体很硬朗,我会好好替你孝敬他的,你别担心,你有空的话,多来看看我,好不好?”
顾净颠三倒四地说着,指尖摩挲着墓碑,不敢碰上那张照片,怕脏了它,指尖都泛着红,似要滴出血来,声音里带着哽咽,头微微低着,怕被看到了泛红的眼眶。
在他的印象里,妈妈是很温柔的人,会在自己胡闹时纵容他,自己弄脏了衣服会轻柔给他擦拭。
小孩总是会有很多奇思妙想,为什么叶子会落下,为什么雪花冰冰凉,为什么花朵香喷喷,好多好多问题,他会一边牵着妈妈柔软的手,一边蹦蹦跳跳问着这些无聊的问题,妈妈也会认真地回复他,不认为这些问题是无聊的。
那么温柔善良的妈妈,连路边的流浪猫都会带着自己去放下猫粮,在生命的弥留之际连自己最喜欢的儿子都没有见到,最后一眼竟是自己枕边人丑恶的嘴脸,单凭这点,李厉轩以死谢罪都不够!
顾家有钱,完全可以请保姆带孩子,但是顾秋华怕保姆不尽心,从顾净出生开始,都是顾秋华手把手带大的,顾净生病,顾秋华比谁都要担心,连觉都睡不好,守在顾净床前,直到病情消退,才放下心。
等顾净大了一些,顾秋华为了让顾净有个好的童年,强硬拒绝了顾爷爷安排的老师,让顾净顺着普通小孩的成长轨迹,在她看来,顾净这么小,自己也还在身边,可以不用那么快长大。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那么不好,没看到顾净长大成人就去世了,她在弥留之际还在念着顾净,没有了她,阿净会有多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