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枝倚在李先开怀里，感受着从未有过的温暖。
屋里寂静无声，不知过去多久，姚枝终于缓缓开口，诉说着无数次忆起，又无数次想要忘却的画面。
“我有个双胞胎妹妹，叫姚依。末日爆发当天，她在天北一指峰的三山观中修道；我和爸妈当时在逛公园，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后来上了政府军的卡车。”
“我们以为得了救，可后来才知道，那趟车队也只是机动性高一些的无头苍蝇。”
“车队穿过天北与天南间的林地，中途遇上了从天南来的车队。我们都明白了什么，可都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两趟车队只是匆匆打过照面，我还记得当时一个大姐的眼神，我说不上来，但我应该也是那种眼神；我们都在绝望中恍然，随后一步不停地奔向彼此的深渊。”
“车队遭遇了与装甲车等粗的蛆虫，遇到过一片醉人的花丛，相继死了不少人，我妈也留在了那里，一片鲜花盛放的墓地。”
“后来，爸带我跑进天南，交付了半盒巧克力，换来在城中游荡的资格。”
“再后来，我们在小区定居，爸死在一天清晨。我见到他时，手里还死死攥着几条米虫，两条腿已经被一朵喇叭花吸收，只剩上半身。”
姚枝揪起衣襟，捂着脸抽噎。
李先开紧紧搂着她，宽慰说：“你还有个妹妹呢。”
“对，我还有妹妹，我一定会再见到她。”
两人没在这话题上纠缠。
谁都清楚，生活在山上的人们，面临的危险更甚城市，可他们都不愿深想下去了。
李先开脑中浮现那个自信活跃，靓丽素洁的都市丽人，对姚枝说：
“我向你保证，有一天，天南的车队会再度开往天北；希望的光辉将照耀每一寸人类生息的土地。”
姚枝抬头怔怔凝视着男人，朝圣一般。
这一刻，这片小区的新任管理者，恍若神人。
两人温存好一阵，直到门外偷听的三个孩子肚子开始咕咕叫，李先开这才告别姚枝一家，找上了五号楼废墟处的两陈。
“陈奇，陪我出去办点事；陈彤，我不在的时候，小区一应事宜都靠你照料了。”
“是。”
無錯書吧“明白，领主。”
陈奇跟随李先开走出小区，问：“公子，咱们去哪？”
“三环外围的河滨街道307号房。”李先开准确地说。
这是论坛网友“巨无霸”所说的地址。李先开想去找找看，确认一些事。
陈奇立马皱眉，“那我们可要小心些。”
李先开点头道，“只要别靠近下水口，应该没事。”
末日爆发时，相比于凶猛的野兽，政府更致力于铲除那些千奇百怪，无从防范的植株；这才使得居民们得以外出觅食。
但是，清扫工作仅限于地面。
谁也不敢进入暗无天日的下水道，谁都不清楚那个混杂了各种黑暗生物与病菌的地下世界，到底长着怎样一张面孔。
人们封锁下水口，将废水倒入路旁，将天南市的地表与地下，分割成两个世界。
两人穿过将二环、三环隔开的弧形高墙，一片葱郁映入眼帘。
除了微风拂过草木传来的簌簌声，一片寂静。
几个蹲坐在墙外的人，瑟缩着脖子，默默向两人投来注目礼。
陈奇回望过去，“知道河滨街道怎么走吗？”
“在三环墙根底下，你们去那干什么？”
陈奇拿出一条风干鸡肉，“少问多说。”
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腾地站起，“我带你们去！”
其余几个动作慢了些，骂骂咧咧地坐下。
“今天怎么见不着几个人？”陈奇将肉干递去，好奇地问。
三环的人大多紧贴着二环生活，越往外围去，越是人烟稀少才对。
胡子男将肉干塞进裤腰，喜滋滋说：
“今天考察队出发，大多数人怕被抓走当炮灰，都躲着了。”
“你怎么不躲着？”李先开好奇说。
“我想回天北看看，兴许能找见娘俩的尸骨呢，嘿嘿。”
胡子男语气轻松，眼眸深处的渴望与惶恐，却明白透露着他的真实想法。
李先开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活着，你会回去的。”
胡子男不置可否，提醒道：“两位大人得谨慎些，三环还是有不少带侵略性的植株，野兽也多些。”
李、陈两人只是淡漠地点点头，似乎对未知的危险毫不放在心上。
这样的人，要么是已经坦然接受死亡的命运，要么是有所依仗，于是胡子男更恭敬了些。
半小时后，三个人来到河滨街道，这里坐落着两排门店，有些门牌号早已看不清，不过李先开还是根据剩下的判断出307号房的位置。
里头摆放着两张旋转式靠椅，一面墙下满是碎玻璃渣。
“这里应该是个理发店。”
李先开推门而入。
胡子男放松了不少，“运气不错，没有遇见饿肚子的野兽。”
陈奇呵呵笑道：“猎手，找的是猎物。”
理发店面积不大，除了一间洗手间，就是里头的卧室。
李先开先去里头瞅了眼，随后打开了半遮半掩的厕所门。
昏暗的光线下，一架骨头双臂环抱，坐在马桶盖上，紧紧后靠。
一株附满倒刺的尖叶植物穿透马桶盖，从骨盆一直钻出头骨，随后在逼仄的厕所内肆意生长，几乎占满了整个洗手间。
一股恶寒悄然在三人心中升腾。
没人注意，位于地面的尖头翘了翘，随后如蛇探头一般，猛地刺向李先开。
“小心！”
陈奇大喝一声。
李先开已反应过来，拽住那尖头，生命精气冒体而出，将整个洗手间的植株一同碾碎。
连同马桶和骨头，都成了一片碎末。
三人俱后怕地吐了口气。
“看来很难找到了。”李先开说。
只剩一具骨架的尸体，也许是“巨无霸”，也许不是。
他看向惊呆了的胡子男，“你是否见过一个身形瘦削，但毛发旺盛的男人？”
胡子男摇了摇头，转而说：“不过我听人提起过这么一个怪人。听说那家伙，体毛跟着末日一起爆发，我记得是死了；不过不知道在哪死的，又是怎么死的。”
他目光投向洗手间，“说不定就是那架骨头。”
“也许吧。”
李先开没有更多信息，没法找下去了。
说着，街道上一阵车辆、脚步闹出的动静渐渐传来，越来越清晰。
胡子男精神一震，“应该是考察队；两位大人，我得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