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6日)
三日过后,离开家族的公孙绫阳在空中飞行了整整三天终因体力不支坠向地面,两把长刀也顺着脱力的手掌滑下散落在地上。
公孙绫阳平起右臂,吃力得身体撑起。猩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源源不断地流入地面迅速形成一处血摊。
如此严重的伤势再不接受治疗自己必死无疑。可眼下身处荒郊野岭四周寂寥无人完全无法满足活下去的客观条件。
他艰难地抬起头,伸出左手抓住地面,一点一点地挪动身体。他要把刀捡回来,无论结果是生是死他都要把自己的刀牢牢地握在手心里。
再顽强的意志也敌不过到达极限的身体,当两把刀被全部收回的时候公孙绫阳猝然昏死。
……
等公孙绫阳再次醒来时间已然来到了次日正午。
虽是醒了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公孙绫阳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名年轻护士转忧为喜的俏脸;听到的是她亲切的问候以及生命检测仪的‘滴滴’声。
他不知道是谁送他来到,但他知道自己必须马上离开。
护士:“先生,很高兴看到您的苏醒,我相信您的家人一定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
公孙绫阳其实并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是附和地点了下头。
护士发现他并不处于聊天的状态便简单地嘱咐他几句离开了病房。
护士走后的几分钟过后公孙绫阳直接走下病床脱掉病服。护士的嘱咐是对的,但他不能听她的,他要在最坏的情况发生之前离开医院。
经过一轮翻找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双刀和那件残破的衣服。公孙绫阳抓起衣服往地面一倒,九块玉佩“啪啪啪”地撒落在地。
这些是纳母玉佩,由一种可以储存物品的特殊玉石制成。
公孙绫阳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先放出一件新衣穿在身上紧接着将一沓厚厚的钞票扔在床上,最后打开窗户用力一跃跳出了医院范围。
临走前公孙绫阳回头看了一眼医院的名字。为了防止忘记还特地用纸笔记了下来。如果以后还有机会的话这份恩情他必将报答。
虽是这么想但自己心里明白多半是没有那一天了。
一面想一面收起朝城郊走去,他现在心中有一个疑问,是否找个没人的地方结束余生?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中他还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想法。
“一年复一年地外出历练,我想要改变什么但为什么得到的却比五年前更加深重啊!”
这是他对自己的恨,他恨自己无法改变过往恨自己无法守住当下。
愈积愈多的恨意逐渐转化为满腔愤懑。他的脸色越来越黑、步子越来越重。
“嗙!”脚底下的石砖猛然破碎,密密麻麻的裂痕迅速以自己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过往的行人、车辆见状全都绕道而行。唯有一辆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中的男子摇下车窗对他说:“要进来聊聊么?”
这名男子名叫钟利逍,是一名冒险家,算得上是公孙绫阳的一名好友。
公孙绫阳没有理会这位朋友,身子一转从车子旁边走过。钟利逍再次把车横到他的前方。
“是我把你送去医院的你难道不该说几句感谢的话?”
公孙绫阳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钟利逍的衣领将他的半个身子都给揪了出来。
“你是不是看了什么?”
钟利逍跟他一样,也是一名影能者,影能为“忆眼”,发动影能时瞳孔会变成双层瞳,可以锁定一人观看其的一切记忆。
钟利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邀请他入车细聊。公孙绫阳没有再拒绝,松开手打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他就是在自己原本的路线上碰巧遇到倒在地上的公孙绫阳劲次而已。
“那我觉得你可以不用把我捡回来的,那样很多事都可以不用烦了。”
钟利逍大概知道他烦得是什么。
“那种事不要着急下决定,他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说得太轻巧了,他跟公孙绫阳的经历截然不同,也不知道他现在的处境是什么就这么轻巧地否定他的一种选择对他来说属实有些不负责任。
公孙绫阳抓着脸有些疯癫地笑道:“游过浮尸血江、看过白骨淋漓、听过仰天悲吼。我畏惧过,我哭泣过!我绝望过!!前面的路断一次我修一次那是因为家族还在!心愿还在!但现在家族不在!心愿难复!我哪还有继续修缮的理由。”
二十二年到底算不算长?对他来说绝对是长久的。漫长的路途里他不敢有丝毫懈怠。一路上的跌跌撞撞站了又倒倒了又起他早已习惯。
斩碎磨人荆棘、阻挡覆族洪渊。这是他的志武之道,而今却再也无法践行。
“志武道”是一种精神,主要内容是对自己选择的道路无怨无悔、践行一生,即使道路是错误的也要一路走到黑。当道路彻底断绝是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结束余生,第二种是另选一条道路。
“你知道的,我奉行志武,道路断绝之时也是落幕之时。”
“我不记得这是唯一的选择。”
这一点对于奉行志武道的公孙绫阳来说怎会不知,但他执意选择死亡并不全是主观意愿,也有一定的客观因素
“你不了解我现在的状况我不怪你。从杀死他的那一刻起我的影能就已经控制不住了,就好像有一个人进入了我的身体跟我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一样。我不清楚他想怎么样,他会做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钟利逍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这种情况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当要陷入良久无话的尴尬境地时几声敲击声打破了这种局面。
“铛!铛!铛!”“先生,请摇下车窗。”
公孙绫阳不紧不慢地摇下车窗,一名警察先是简单地敬了个礼,随后将手机上的一张照片展示给他看,照片上的赫然就是他自己。
这名警察刚刚接到群众报案,说有一人身后背着一把长刀(右手刀,凝天,四尺五寸)腰间也挂着一把长刀(左手刀,凌天,三尺二寸)情绪十分不稳定地走在街上看上去十分危险。为了民众的安全着想他立刻驱车来到这里打算先把民众刚才所说得危险人物请进警局等他情绪稳定了再放他离开。
“请问你有没有……”
警察揉了揉眼睛重新看了一眼照片和眼前的公孙绫阳,没有错!眼前的这个男子就是自己要找得危险人物。
“呃——?先生,你现在还好么?如果不好我可以陪你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
“没事了,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听他的语气挺温和的警察也就信了他的话。指着他踩出来的大坑说道。
“没事就好。不过不管怎么说那个大坑还是您弄的请您缴一发罚款。”
公孙绫阳无法反驳,乖乖的从怀里掏出一沓钱递给了他。警察没再逗留开着警车巡逻去了。
“公孙绫阳靠着座背叹了口气没什么精神地说:“带我去城郊。”
“我这不是出租车。”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照他的话驶向城郊。
“公孙,你觉不觉得命运对你来说有些不公平了。”
公孙绫阳闭上眼睛没有说话许是默认了。
“就你觉得么?”
“你什么意思?”
“人非顽石草木,更何况你们是世代共居彼此相依为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族同胞,彼此之间的感情只会更深。”
这句话没有说出错,武龙家族自1200年从未分过家,族人幼时便生活在一起。为了强化族人们的感情长辈们通常会安排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们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结伴外出历练三年,以共经生死的方式增强彼此的羁绊。
“你的命运决定了你的一生注定比他们悲惨;你的付出远比他们更多;你得到的与你失去的不成正比。这些你的族人们全都看在眼里,但他们无力扭转你的命运便只能想方设法地在各方面补偿你,可以总是谢绝他们的好意,你就只想着为他们付出却从来没想过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让关心你的人更加痛心!
你的族人将活下来的机会当做回礼送给了你,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接受!”
公孙绫阳将脸面向窗外,怀想过往与当下满溢的泪水再也无从压抑流过眼眶一点一点地沾湿了脸颊。自己从来不贪索求,不图回赠,如今收到了这份难以退却的回馈他到底接是不接。
“你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么?呵!妄自菲薄最不可取,自己的东西永远只会是自己的。”
钟利逍踩下刹车。
“城郊到了,你想怎么选?”
公孙绫阳市拭掉眼泪放下了对死亡的执着。
“我要去北方。”是的,去北方吧,去寻找新路吧。
“你不打算和你妹妹解释那天的情况?”
公孙绫阳摇头道:“她跟我一样尊奉志武,到了现在这种境地也需要寻找新路。就让她来找我吧,这将会是最佳的磨练,寻找新路的最好时机。灾厄已经发生,那就让它稍微变得有意义些吧。你如果遇见了她也请不要告诉她真相。”
“你还真是忍心让她一个人承受。”
“她已经过了需要被人保护的年纪,理应学会承受痛苦才对。
公孙绫阳打开车门走到外面,是时候该离开了。
钟利逍叫住他后将一条白色的狐狸围脖丢到了他的怀里。
“既然是要去北方这个东西肯定用地上,当做饯别礼吧。”
关上车门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公孙绫阳环上围脖孤身一人向北方走去。
“绫月,请原谅兄长的不辞而别。我无法告诉你重逢的日期但还是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都不要让对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