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的一瞬间,丁羽凭借敏锐的观察力,发现了胡须男那只生物眼稍纵即逝的疑惑。

不是机器人,是机器眼。丁羽觉得自己有些脱节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技术,可以给人装上机器眼了。

胡须男喉咙里嘀咕着什么,听音节应该跟自己刚才说的是同一种语言,不过断断续续的,丁羽只能分辨出几个字。

“还没死…”

什么还没死?他知道自己的伤口是怎么搞的?

“这伤口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丁羽开口询问。

胡须男显然没想到丁羽会开口说话,愣了一下,转悠的机械眼甚至都停滞了。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死鱼脸,然后手伸进栏杆给了丁羽一巴掌。

“你在质问我?”

哪怕隔着栏杆使不上力,哪怕丁羽身体素质良好,他还是被这一巴掌抽得火辣辣地疼,眼泪止不住地流。

靠!他妈的问一下而已!至于吗?

丁羽暗暗爆了句粗口,之所以没有叫出声来,是怕胡须男另一巴掌要了他的命。他感觉自己嘴角氤氲着血腥,被打的那半边牙都开始晃了。他本来还想问胡须男是哪个毒枭的手下,为什么要抓自己,现在看来,问了也是白问。

胡须男伸手,丁羽警觉地往后一闪,胡须男看了他一眼,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9号,到你上场了。”

9号?丁羽忽然明白隔间上的序号是什么了,不过他不明白上场是什么意思。

“发什么呆呢?快走!”

胡须男抓着丁羽的手,推搡着他,丁羽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成年棕熊握着。

“别推了,我自己能走!”

丁羽挣开了胡须男的手,用力过猛不小心扯到了腹部的伤口,他的表情瞬间扭曲了起来。

胡须男用机械眼瞪着他,直到他走上楼梯,走进刺眼的光中。胡须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半天没发出一个音节。

“算了,他早晚都要死。”

胡须男双手环抱胸前,靠在木门上,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穿过木门,还有一截不算太长的走廊,两边是类似观众席的建筑,从高到低。

丁羽沿着刻满类似地球古罗马时代艺术风格浮雕的走廊,慢慢往正中心的巨大红色圆台走去。

很难想象,这座富丽堂皇的建筑和阴暗潮湿的地下监牢,仅仅隔着一扇木门。

走廊尽头摆着一座大理石雕塑, 四散开的触手簇拥着正中心的瞳孔状的东西。丁羽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或许是独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又或许是某个雕塑家灵光乍现的创意。

丁羽盯着雕像,觉得它有种说不上的怪异感,并不是说工艺上的问题,大学的时候,为了装文艺青年泡妞,他研究过雕塑,能看得出来这个作者功力深厚,只是这个雕塑,实在有点…

瘆人!

对,瘆人。

就好像,无论他走到哪里,那只瞳孔一直都注视着他一样,而那些触手,仿佛有生命一般,延伸着要将他拖入黑暗的深渊。

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吊在场地球形穹顶上古朴造型的巨大灯具突然发出刺眼的光,照在丁羽站立的位置,晃得他看不清两旁观众席上的人,但从台上一片人声鼎沸来看,观众席上应该是座无虚席。

他已经快走到圆台上了,眼睛也渐渐适应了强光,环绕圆形场地而建的观众看台上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坐得满满当当。

他们怎么都带着奇怪的面具?

观众脸上统一制式的黑金面具吸引了丁羽的注意,尤其是面具额头的位置,有一只由繁复的弧线组成的竖立的金色瞳孔,那正是走廊尽头的雕塑的形象。

这或许是,他们崇拜的神?

丁羽猜想着瞳孔是什么东西,将视线从观众台上收回,又转回通红的圆台,正中心的位置已经站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跟他一样的白色长衫长裤,丁羽看到男子衣服背后有个“1”,略显宽大的衣物荡在他瘦削身材的周身,让人疑心他被风一吹就会像纸片似的飘走。他的胸前挂着一条项链,是那种可以开合的圆形铜饰装饰物,丁羽经常在老电影里看到,那些打仗的士兵随身会带一个这样的装饰物,里面嵌着亲人的照片。

那人转头,看着丁羽渐渐走近,直至两人在一个能听到彼此低语的距离,瘦削男子才开口。

“你撑过来了,出乎我的意料。”

丁羽这才注意到男子脖子上被项链遮住的地方有道骇人的伤疤,长长的,一直延伸到锁骨,延伸被衣物遮盖的地方。

“你认识我?”

1号摇头,“不,这里所有人彼此都不认识。”

“那你知道我的伤是怎么回事吗?”

丁羽对现在的情况不甚了解,所以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获取信息的机会。

“你的伤,是我刺的。”

1号平静开口。

“什么?你?为什么?”

丁羽不敢相信这个人就这样把真相说了出来。

“你没必要知道,就算你知道了,也活不过今天。”

1号冷冷地丢下一句,任凭丁羽怎么问,他都没有再开过口。

怕我没命知道?丁羽皱眉,我到底惹上谁了?

从1号衣服上的序号看,他应该也是在刚才的牢房里。他在1号,我在9号,隔了很远,隔间的锁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而且隔间内也没有造成腹部创口的合适的凶器。所以凭借他一个人肯定做不到这些,有外人帮助他,是谁?丁羽想起刚才在地下监牢里胡须男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很难不把他跟这件事联系起来。

是他让1号杀我的?

不,胡须男对自己还活着的这一事实仅仅是有些疑惑,他应该只是一枚棋子,要杀我的另有其人?为什么?我到底被卷进了怎样的事件?还有那辆奇怪的列车,列车上的人去哪儿了?

低语声还在丁羽脑中回荡,让丁羽没法专心思考这些问题。

见鬼!到底是什么东西!

丁羽异常烦躁,他紧握拳头,感觉有股力量在体内横冲直撞,这种感觉冲淡了腹部的疼痛,给了他撕碎一切的冲动。

“呼,呼,呼……”

丁羽竭力把摧毁破坏的暴力念头排出自己的大脑,再次看向1号时,双眼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