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梦元靠着电梯壁,一点一点的滑落在地,抱着自已的腿,把自已缩成一团。
她清楚的感受到,一些早早被她封存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就像是长了触手一般,慢慢挣脱束缚,从脑海深处的封存之地爬出来。
此刻,侯梦元眼里仅剩的光亮,随着电梯明亮的灯光一起,灭了。
逼仄的空间,骇人的黑暗,那些被封存的不堪往事,终于,冲破了枷锁,在脑海里吠叫着胜利。
恍惚间,侯梦元感觉自已回到了那个又小又破的柜子里,有光透过那条窄窄的缝,映在她的脸上。
柜门外,是无尽的打骂声和哭声,柜门内,是小小的侯梦元,不,不是侯梦元,她没有名字,只是大家都叫她“大丫”。
小小的大丫坐在衣柜里,眼神空洞,她没有哭,眼睛里也没有泪水,只是麻木,好像这样的日子,就是她的日常。
衣柜外一阵嘈杂,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打骂声,然后,趋于平静。
大丫终于动了,她渐渐回神,眼睛里笼聚起害怕,她知道,恶魔要来开门了。
柜门的缝越来越大,光却没能打在大丫的脸上,有阴影笼住她,她还没来得及细看是谁,就已经被掀翻在地,迎面而来的是狂风暴雨般的拳打脚踢。
除了狠戾,还有另外一道眼神射在她瘦小的身躯上,她回望,眼神的主人是那个尖叫的女人,不掺任何同情的,只有冰冷的眼神,目光交汇处,连大丫的眼神都要被冻住了。
“小元,小元,侯梦元,侯梦元”
侯梦元像是陷入了无边的梦魇里,双目失神,甚至没办法聚焦,林放着急忙慌的求助,看着侯梦元这副样子,大冬天的,额头上竟挂上了汗珠。
“侯梦元,侯梦元”
又是一阵拍打呼唤,侯梦元终于是从梦魇中被拽了出来,像是溺水多时的人,被人从水里捞了起来。
听觉和视觉捕捉到和记忆里的世界完全不同的声音和人像,侯梦元的眼眶里终于聚满了眼泪。
“林…林…林…放”
小心翼翼的开口,声音像是从齿间溜出来的一般,一颗晶莹的泪花随之掉落,砸在林放的心上。
“不哭不哭,我在呢,我在呢”
林放往前探探身子,单膝着地,把脆弱的侯梦元揽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轻轻拍开她所有的恐惧。
“里面有人吗?我们是119”
一阵咚咚的拍打声,电梯门外终于响起来除了寂静以外的声音。
“有人有人”
林放迫不及待地回答,极度的黑暗,有限的空间,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他真的已经开始因为缺氧而感到口干舌燥以及呼吸不畅。
连他都已经有了呼吸不畅的状况,刚刚发生了激烈的心理斗争的侯梦元,这个时候应该更难受吧。
林放没时间也没脑子再去想别的了,他现在只想出去,离开这个逼仄狭窄的地方,带着侯梦元出去,带她离开这个逼仄狭窄的地方。
“你们先保持冷静,在电梯的角落里等待,我们现在开始进行施救”
外面的人能力一流,一得到回应,立马开始展开救援。
听着外面乒乒乓乓的声响,林放悬着的心终于是悄然落地,怀里钻出来一个毛茸茸的头,想必侯梦元也因为救援的声音而安心了不少。
林放缓缓放松身体,松开揽住侯梦元的手,和她肩并肩坐在电梯的最深处,看向电梯门的方向。
虽然眼前只有看不穿的黑色,但那个方向有救援的声音,那是生和自由的声音,令人无比安心。
“你说他们现在在干嘛呢?”
侯梦元听到声音的,侧着头看过去,林放和她并肩坐在地上,左手搭在支起来的膝盖上,看不清表情,却莫名让她也放松下来。
她回过头来,摇了摇头,却忽然想起来,周围太黑了,他根本看不见她摇头的动作,开口回答:“不知道”
“我猜他们应该在撬门吧”
侯梦元以为林放会接上一句“你觉得呢?”,于是低着头等了很久,然而,好几秒过去了,耳边只有外面叮叮当当的声音,没有传来林放的声音。
她好奇地又看过去,黑暗里,林放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
“怎么了?”
侯梦元的手又一次攥紧,好像内心深处的秘密就要被人发现,面上一热,她忽然开始害怕,从未向别人翻开过的一页,就要这样被林放掀开了吗?
“我想说,别怕,我在,救援的人也在,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
可是林放竟然这么说。
侯梦元感觉好像有微风拂过面颊,吹去了她脸上的热气,就好像,专属她晦暗不为人知的一页,蠢蠢欲动地掀开一角,而林放伸出手,把那蠢蠢欲动的一角按下,又抚平。
电梯的门终于打开,光线迫不及待地穿过门缝,照在两人的脸上。
长久的黑暗,让他们一时间都没办法接受光亮,侯梦元发着呆,一时反应不及,眼睛上却及时被人罩住。
好在刚才没把头扭回去,现在也不用费力再一次扭头看向林放了,透过他的指缝就好了。
林放一只手遮住自已的眼睛,另一只手呢,捂在侯梦元的眼睛上,不知道是距离太近还是胳膊太长,弯曲的手肘顶在后面的电梯壁上,看上去有点扭曲。
林放没什么表情,侯梦元只看到林放开口回答救援人员的话。
無錯書吧后面的一切都顺利的很,像是电影终于演到了尾声,没什么过多的语言描述,只有一笔带过的流程刻画。
救援队寻常的问候、物业人员的道歉,走流程一样,一道一道地走过去。
终于,送走了所有人,电梯也终于维修好了,两人站在一楼大厅的墙边,看着所有人的背影,林放往前一步,转过身来问侯梦元:
“需要再调整一下吗?”
侯梦元又一次被笼罩在黑色的阴影之下,这一次,大丫抬头看过去,她看清了黑色人影的五官,是略带棱角,但仍然柔和的林放。
“没事,上去吧,她们该等急了”
侯梦元对着林放笑,心底的踏实无人相告,只能用明媚的笑容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