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委屈
“她们不是妻……”
“所以都是我的错！”宋怀玉扭过头，直直对上她的视线，双目猩红，明明高出小王妃一头，却好似被抛弃了的小媳妇，委屈巴巴的模样令人忍不住联想他下一秒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场景：“晋王妃贤良淑德，为本王精挑细选了娇美爱妾，本王要感恩戴德，与她们交颈缠绵，颠鸾倒凤，多生一些子女，多为你这个当正妻的王妃挣好名声……”
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她一袭青衣的模样，宋怀玉此刻只觉一颗真心喂了狗，气又不是，怒又不是，无从下手。
那年，大启遭遇了史无前例的洪水，就连大启的经济重镇云阳也受了波及，附近的城镇闹了灾荒，官府全力救助，但还是有不少人跑到京城这边来了，有的人甚至还染了瘟疫。
彼时，他父皇下令开仓放粮，传太医，号召民间大夫赶往前线，当时还是太子的六皇子与宋怀玉等一众皇子，奉命跟随朝中官员们一起主持着救灾事务。
那时候的北唐云梦就在灾民聚集的地方给人看诊，就是那时候，他又一次遇见了她，
眼前的她，一袭粗布麻衫，衣服上有些脏，与之前在寺庙里遇见的很不一样，可他也不知怎就认出了她？
在一众灾民里，一众大夫里，她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却又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男女之事不可儿戏，那年他想了许久。这个姑娘虽不会说话，但他觉得她很特别，想要与她待在一处，故而娶了她。
他记得母妃说过，女子最欢喜的，莫过夫君的一心一意，若事事算计，换来的也只会是对方的算计。所以他以真心待她，也盼小星星能真心待自己，可她呢？她要纳妾！
北唐云梦见他这般激动模样，知道他可能太过生气，于是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抵着他的额头，摇摇头。
宋怀玉哪里见过小星星这般模样，气直接消了一大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此时他的小星星又在他手背上写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知道你喜欢我的，我也喜欢你啊。可男子一妻多妾正常的呀，我……只是做我的本分。”
宋怀玉吸了吸鼻子，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又小心不搂的太紧：“可是我说过的呀，怀玉哥哥只要一个妻，小星星，你是忘了还是不信我？”
“我没忘，我都记得。”
“所以你不信我。”
“对不起啊，怀玉哥哥。”北唐云梦无力反驳，他的话太美，美的像梦，她不敢全信。
“你什么时候才能信我呀？”宋怀玉委屈巴巴地问。
“我心悦你的，也信你会待我好。”北唐云梦如实回答。
宋怀玉更委屈了，觉得胸口闷闷的：“对，你欢喜我，你信我，可是你又不信我，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你信我？”
北唐云梦在无动作，喜欢不假，信也是真，可全信，她实在做不到，哪怕眼前的男子是她的夫君，对她千般疼万般爱，事事由她随心。
“我明白了，你先回府吧。”宋怀玉慢慢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他要进宫问问母妃，母妃可懂男女之事了，自己得让小星星信才行。
北唐云梦忐忑不安做着手势：“对不起呀，我以后不给你纳妾了，你不要生气……”
“你还以后……”
此刻，拥有整座晋王府的晋王殿下，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媳妇：“你请进来的人你给请出去，我之后回王府不要看见她们，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想了想，好像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于是他又道：“再也不理你了……”
说完，晋王殿下走下马车，骑上一名护卫的马入了皇宫，入宫后，在生母面前像个儿媳妇对待婆母那般好一顿哭诉：“母妃，儿该如何才能让她全信儿啊？她该不会是治病治傻了吧……”
“云梦并无过错。”许淑妃哭笑不得：“云梦这孩子年少时遭遇变故，自然是比其他人要稳重些，倒也正常，这些年大启有不少有名的女医，可地位却远不如那些男大夫，想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嫁人的打算。你身份虽高，却是皇族，更不是她的良配，未经她允许把人娶回来，更是你的不对，如今怎能怪她一颗心不在你身上？云梦是个聪明孩子，对她好与不好她自然能分辨出，可是你让她现在一颗心只有你，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了，怀玉，做人可不能太贪哦。”
太贪？宋怀玉可不觉得，自己只是要她信自己，哪里贪了，夫妻之间不该互相信任吗？
他也不是不想得了小星星的芳心再将人娶回家，可是他年龄本就不小了，他父皇一催再催，他知小星星是个什么性子，若是告知她爱慕之意，怕是连面都见不着了，她那样的人，一心只想治病。
故而没去表明心意，而是借着父皇的手把人娶回来，所以才想要慢慢培养感情。
许淑妃又道：“你想的那些事，来日方长……”
宋怀玉恍然大悟，而后拜谢许淑妃，匆匆离去，许淑妃见傻儿子这模样，又笑又无奈，这儿子平时不傻，这些问题他若静下来好好想想，自然是能想明白的，可是撞上云梦那孩子就狗急跳墙了。
……
“滚出去！”宋怀玉回到王府，去找北唐云梦，没想到那两个小妾也在，顿时火冒三丈，把人全都轰出了院子，又委屈巴巴地问：“你都答应我了……”
“……”北唐云梦赶紧做手势，解释起来：“嗯嗯，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给你纳妾了，不过这两个是自愿进来的，之前都是良民，我想着这两个人无依无靠的，所以就把她们留下来了……”
“你这个蠢女人，居安思危懂不懂？”宋怀玉瞪着她：“我不管，你带回来的人，你要把她们赶出去……”
北唐云梦很是无语，怀玉哥哥怎的如此焦躁，自己都还没表达清楚，他就一句话一句话的往外蹦，于是赶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想着人是我找进来的，我得对她们负责，所以在她们没有住处之前，她们只能先住在王府……”
“那我出府？”宋怀玉一看，更是气得火冒三丈：“不知道居安思危的蠢女人，你快把她们送出去，你要是不把她们送出去，我出去，我出去了就不回来了！”
“那好吧。”北唐云梦知道今天是真惹着他了，哪里还敢强求什么，硬着头皮把人送了出去，给了不少银两。
宋怀玉点点头，走近她，轻轻摸着她的脸：“小星星，你以后不要瞎折腾了，你信我，就算你现在不信我，以后也一定会信我的，我会向你证明我跟别的男子不同。怀玉哥哥不要一妻多妾，只愿夫妻同心，相守，偕老。”
北唐云梦傻傻点头。
虽说一夫一妻多妻正常，可是一个女人，是很小气的。
为他纳妾，她其实心里也不好受，可那点不好受与这千年不变的传统，与这大势所趋相比不值一提。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可没想做什么特立独行的事情，哪怕是学医，她也不是先开的头，京城中虽没学医的大家闺秀，但京城外其实也有的，故而她才敢去学医，虽然名声不是很好，但天南海北的大家们一块荣辱与共，不孤单。
只是她没想到会遇上他，会有一道圣旨从天而降，让她遇上一个皇族子弟，还是个不肯去纳妾的皇族子弟。
月份到了，北唐云梦折腾了将近六个时辰，生了双生女，而后昏迷不醒足足半日。
期间，晋王殿下坐在满是血气的房间里，瑟瑟发抖的像是被抛弃了的小媳妇，怎么劝都不走，嗷嗷待哺的几个孩子，他只匆匆看了一眼。
只傻傻的坐在远处，等那些人收拾好了又坐到床边，悲喜交加看着昏迷不醒的人儿。
待人醒后好些了，宋怀玉才舍得离开王府，把两个刚出生的婴孩送进了宫里：“儿臣喜得两女，请父皇母后赐名！”
皇上很高兴，亲自赐了名：“大的叫明月，小的叫明乐，哈哈哈哈…如何…”
“儿臣谢父皇此名。”
独孤皇后赏了许多东西，宋怀玉笑道：“谢母后！”
出了春凤宫，宋怀玉与自己的生母许淑妃一路谈笑，母子俩一人抱着一个小孩子不愿撒手，两个小孩子最后进了许淑妃的宫里。
许淑妃笑得合不拢嘴：“以前总是盼星星，盼月亮，如今一来就是两个，哈哈哈哈…甚好甚好…”
她敛了敛笑意，认真地继续说：“云梦诞下双胎，现在难熬着呢，我让人准备了一些补身子的东西，待会儿你出宫带上，女子生孩子的苦，你们男子体会不到，你是她的夫君，日后要多疼疼她。”
“好了好了母妃，儿知道。”宋怀玉笑着点点头，虽然王府什么都有，但好东西哪里嫌弃多，他家小星星要好好补才行。
许淑菲一会儿抱着明月，一会儿抱着明乐，爱不释手，申时过半才依依不舍放儿子和两个孙女离开。
风徐徐吹来，她立在殿门口，望着人消失的方向，嘴里淡淡吐出两个字：“真好。”
回到晋王府，北唐云梦正眼巴巴的等着，宋怀玉抱着一个，旁边的春风也抱着一个，北唐雨梦看着两个小家伙，笑弯了眼，弱弱地抬手想摸一摸。
“都在这儿呢，都在这儿呢。”宋怀玉笑着把手里的孩子放到她的枕边，然后又接过春风手里的孩子。
春风识趣地退了出去，宋怀玉把孩子放到她枕边另一侧，俯身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我们都在。”
北唐云梦左右看了看两个小家伙，两个小家伙不哭不闹，静静地躺在床上。
过了许久，北唐云梦在宋怀玉的手上写道：“名儿？”
“大的叫明月，小的叫明乐。”宋怀玉含情脉脉望着她，仿佛装了千言万语。
北唐云梦听了两个小家伙的名，忍不住想喊出声来，无奈他法，只能欢喜地一遍遍在宋怀玉手上写，明月，明乐。
宋怀玉的笑从未淡下过半分：“父皇说了，小名儿让咱们自个儿起，小星星，你说她们俩的小名叫什么好？嗯？”
北唐云梦又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他滴滴念出声来：“团圆？”
她被他握住的手微微动了动，笑眯了眼。
他也笑眯了眼：“团团，圆圆，团团圆圆，很好，很好听，都听小星星的。”
有了孩子，北唐云梦去医馆的时间越发少了，春风的日常从每天跟在夫妻俩身后吃东西，变成了和孙嬷嬷一起跟在夫妻俩身旁等着抱孩子……
北唐云梦是想给自己的孩子绣些衣裳的，可是娘家那边送了不少来，哪怕是天天换着穿也穿不完，于是她又歇了这心思。
北唐老夫人河北唐夫人看着两个婴儿，高兴地泪流满面：“团团圆圆真好看。”
岁月流年，风雨狂啸。
忽有一日，晋王府外围满了披坚执锐的士兵，晋王府平静无波，宋怀玉带个妻女躲在密室里：“小星星别怕。”
此时此刻，皇宫却已翻了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