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长公主命奴婢为姑娘准备的新衣,奴婢为您换上吧”

“谢谢,衣服我一会自己换,可以带我去见见你们的公主吗?”

正在奴婢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时,就听声后传来

“长公主驾到”

奴婢们纷纷跪倒在地,蝶然起身,来到长公主面前。

双眼虽已猩红疲惫至极,但眼神却异常坚韧地望着长公主,声音略带沙哑地问道。

“你说若狼王残忍嗜血,你会是那个劝解之人吗?”

“我定是,本宫相信,姑娘你也是”

长公主毫不闪躲地看着蝶然的眼睛,肯定地答到。

长公主轻轻抬手,宫人们在蝶然眼前便挂起几幅轴画,还未等画展开,长公主便对宫里所有人下令道。

“退下”

“是,奴才(奴婢)们告退”

房门刚刚合上,长公主便亲自走到画前,如抚摸易碎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展开每幅画轴。

“这是无寒年少时为父王母后,太子哥哥,还有我所作的画像,但如今却也只剩下了我与无寒。战争不仅令百姓妻离子散,生死离别,哪怕生于王族的我,还有无寒,同样饱受亲人离去之痛,所以本宫知道,唯有实现天下一统,才能彻底阻止战争的发生,百姓才能安居乐业,不再苦于生计,流离失所”

长公主之言,就如阵阵疾雨,一字一句地落在蝶然的心里。

今日的所见所闻,才让她真正明白,百姓所受之苦,确因战争而起,但并非子桑无寒刻意为之,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子民,亲人,才被迫卷入战争。

现如今战火重新燃起,还愈演愈烈,皆因各国认为无寒必将身死,遂不顾百姓生死,想重新瓜分天下,而想要阻止如今的战乱,这天下,唯有子桑无寒一人能做到。

蝶然忍着疼痛,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子桑无寒的身前。

此时,她看无寒的眼神不再似惊弓之鸟般小心翼翼。

“长公主,你放心,为了天下之人不再受战乱之苦,我一定会尽全力救治他的”

“蝶然姑娘,无寒就拜托你了,你也要珍重自身”

长公主温柔地看着蝶然,似暖心的姐姐般嘱咐着蝶然。

之前对蝶然客气谦和,是为了无寒,而现在长公主是真心喜欢蝶然。

她知道蝶然虽是一只法力低微的蝶妖,但却比这世上众人都更有仁爱悲悯之心,只是她入世不深,才看不透这世间生存的本质。

为了不干扰蝶然救治子桑无寒,除了鹤昊尊者,其余的都退出了房间。

蝶然张开双翅,与无寒对面而坐。

她挥动着翅膀,洒下片片粉色荧光,落在无寒的脸上,肩头上,胸膛上,便逐渐融入了无寒身体。

蝶然见时机一到,直接唤出利刃,直擦自己左翅的翅髓处,虽是第二次,她还是痛的差点叫出声来,但是不想因此扰了无寒的心神,便忍住了疼痛,直至嘴角都咬出血来,也没有低哼一声。

绿色的液体从剑刺处流出,蝶然立刻将其引渡到无寒的心口。

可是片刻后蝶然便发觉无寒的心口竟与常人不同,并未由血肉筑成,但她并没有放弃,打算再取自己右翅的翅髓血,却被鹤昊尊者出手制止。

“姑娘,没有用的”

“我再试试”

粉蝶虽气虚无力,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闵沧之心并非常人之心,乃隐胤石所化,此时翅髓血融入,却无丝毫起色,恐怕他受隐胤石所惑,困在了自己的心魔之中”

“隐胤石,心魔?”

信息太多,蝶然一时也无法全部理解,但是她确定的是,她绝不能放弃子桑无寒。

“那你能告诉我,该怎样做,才能救他”

“困于心魔者,需自渡方能解脱”

“若能自渡,无寒便不会沉睡不醒,请尊者,送我入他心魔,寻找一线生机,救他走出心魔”

“老朽可以通过魇化境,让你的意识与闵沧合二为一,感他所感,痛他所痛,但若在一个时辰之内,你无法唤醒闵沧,你们都会沉睡不醒,你可仔细思量,再做打算”

蝶然看了眼此时双眼紧闭,表情痛苦的无寒,下定决心道。

“请尊者施法”

这是什么刺鼻而窒息的味道。

酒气?馊气?不对,细闻之下,还有一些血腥气,尸体的腐臭气

蝶然被惊得立刻睁开了眼,抬眼便看见两具身着金色华衣的尸体,被直直地吊在了不远处的房梁上,嘴角满是垂死之前吐出的白色泡沫,双眼翻白,既让人生怖,又令人胃部翻腾作呕。

蝶然被吓得转过身子,却看见左右两边原本应摆满饭菜的几十个饭桌上,现在陈列的却是一具具的死尸。

这些死尸有的衣着官袍官帽,有的头戴华钗,均彰显死者生前身份显贵,可如今个个口吐白沫,双眼翻白,五官扭曲,不远处还能清晰地瞧见他们死前的呕吐之物。

无论是味觉还是视觉,蝶然都涌现出强烈的不适感,都让粉蝶不愿再呆在此处,她本能的想先离开这里再说。

可当蝶然起身时,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紧紧束住,整个身子也跪倒在地,随后便听见正前方传来刺耳的笑声。

“龙涎之香,雁鱼之灯,舞榭歌台,还有这风月之酒”

一男子得意地手持着酒杯,缓缓向蝶然靠近,掐住此时半跪在地的蝶然的下颌,戏谑地说道:

“懿国人人称颂,众星捧月的‘子懿仙君’寒王子,如今都这般模样了,还摆着那么不可一世的样子,无寒,我不喜欢你现在看我的眼神,我还是喜欢你刚刚趴在地上,像条丧家之犬乱爬乱叫的样子”

蝶然想出手挣开那人的掐住自己的手指,却发现自己好似被困在那里,根本动弹不得。

心死之人,怎还能感受到别人的嘲讽之意。

“庐下风,穹上月,‘子懿仙君’亲自所酿,传说仙人才能饮用的风月酒,一群凡夫俗子,自是不堪此酒,只能殒身而去了”

男子笑得更加张狂起来。

无寒被此话震在原地愣了很久,久久不愿相信,自己的父王母后,前来参加他及冠之礼的文武百官,皆因饮用他亲自所酿的风月酒,而命丧于此。

与无寒此时意识相连的蝶然,感受到了无寒如坠深渊的绝望,还有自我内疚的心灰意冷,竟也默默地流下泪来。

蝶然伸出手,试图擦掉无寒脸颊滑落的泪珠,可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无寒的身体。

“把人带进来”

男子话音刚落,三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但依稀还是看得出贵气的三人被押了进来,带到无寒面前。

看到自己昔日傲骨铮铮的懿国太子,圣洁如莲的懿国公主,此时都如蝼蚁一般,被人踩在了脚下,无寒心痛地难以附加。

“我今天心情好,不想再开杀戒,这把匕首,你们谁替我杀了他,我就放了谁,否则我就杀了你们”

男子看无寒一眼,便将短匕放在三人面前。

三个人谁也没有捡起短匕,男子失去了耐心,叫人扬起皮鞭。

“啪”

一记重鞭打在三人背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跪在中间的男子,被吓得冷汗直冒,直接瘫软在地。

又一记重鞭打在他的身上,他连忙捡起地上的短匕,哭求着说道。

“我杀,我杀……”

他颤颤巍巍地走到无寒面前,声音颤抖地道:

“四,四弟,二哥只是想活下去,你不要怪二哥”

匕首慢慢靠近无寒的腹部,男子闭上眼睛,胡乱一刺,随即便听到无寒痛苦的低哼之声。

他慌张地拔出匕首,血顿时飞溅在他脸上。

望着表情痛苦的无寒,身为无寒同父异母的哥哥,非但没有一丝难受,反而心里还多出一丝畅快,嘴角还浮现出一丝狡黠之笑。

只见他握紧匕首,毫不迟疑地再次刺入无寒心口,一切发生太快,连那男子都还未来得及反应。

望着无寒心口渗出的鲜血,那男子却突然袖袍一挥,直接将他打翻在地。

“炀王子,我已经照你说得做了,饶了我吧”

“把他给我带下去,看押好了”

复炀还没有玩够,可不想无寒这么快就死去。

“不杀我就好,不杀我就好”

复炀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随便叫人带了下去。

“接下来,你们谁来”

“我来”

懿国太子,声音低沉,缓缓地开口道。

复炀命人给太子松了绑,亲自将短匕递到太子手里。

无寒眼中含笑,一直望着步步走进自己的太子哥哥,那是从小宠他,护他的太子哥哥。

“若我的命,可以让他们活下去,那不是挺好的吗?”

无寒略带欣慰地在心里想着。

太子俯下身,匕首抵在无寒的身下

“生辰快乐!太子哥哥以后护不了你了,活下去”

太子果断转身,可手中的短匕还未扔出,就被复炀飞来的利剑刺穿心口,直接倒在了无寒面前

“不,不要,不要……”

无寒挣扎着想要扑向太子,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那个从小教导他,护着他,宠着他的太子哥哥。

“复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风雅有礼,朗月清贵的寒王子,此时就如一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般,恶狠狠地盯着复炀,好似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与无寒意识相同的蝶然也终于理解,现在的无寒为何那么漠然,从来都是笑不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