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亮光,丁一一路披荆斩棘来到大爷身边。
夜太黑,她看不清大爷的模样,只听得大爷浑厚的声音。
绝处逢生,无望之际,大爷宛如一道彩虹般为她划破阴霾。
“大爷,真是太感谢您了,您怎么这么晚还在山上?”
“我的牛丢了,这不出来找牛找到现在。”
“哦,那您家离这远么?”
“不远,就在这座山的后面,走吧,要不太晚了我老伴该担心了。”
“好的。”
踏着大爷的脚印,走过泥泞,踩平枯草。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她手机的电耗尽前赶到了大爷家。
走进屋内,目之所及一览无遗。
屋顶的横梁上缠绕着一根发黑的电线,电线末端连接着一个黑黄的电灯,但电灯没有开。
大爷家很小,小得只能容纳一张床,一个水缸,一个破旧的碗柜,和一些简易的锅碗瓢盆。
以及两位古稀之年,白发苍苍皱纹深深的老人。
那头牛俨然已成为两人最为珍贵的家产。
透过昏暗的煤油灯,丁一此刻才看清老人的模样。
岁月在老人的面容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皮肤如同陈年古树皮一般,满是斑驳与沧桑。
他的眼睛虽然不再明亮如星辰,却沉淀着无尽的智慧与世事洞察。
稀疏的头发,如同严冬后的枯草,尽显岁月的无常。
然而,那身微微颤抖的身躯,却依然挺拔如松,仿佛在诉说着他过去的骄傲与辉煌。
“老头子,这闺女是?”
丁一闻声转身,一个六十多岁模样的大娘端着一杯水出现在门口,水杯里的水还冒着热气。
她粗糙削瘦的手上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又青又紫。
那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纵横交错,刻记着几十年来的千辛万苦。
但她仍然精神矍铄,满面红光。
“山上迷路的,你饭菜做好了没?”,大爷甩了甩手上的水渍。
“做好了,做好了,我都热了两次了也没见你回来,进来吃饭吧。”
大娘腾出一只手,牵着丁一往屋里走。
丁一脑子里浮现出大娘的记忆。
“咳咳咳,咳咳咳。”
大娘的咳嗽声很大,摇摇欲坠的床伴随着她的咳嗽声来回晃动。
“来把这药吃了吧。”,大爷把手里的碗放在床头上的木柜子。
小心翼翼的翻开手上的旧报纸,翻到最后一层,两颗白色药片露出来。
大爷的手笨拙又粗糙,没抓住白色药粒,掉到地上。
他放下手里的另一粒药,蹲下捡起地上的药。
把药放在手心轻轻揉搓两下,再朝手里吹了吹,试图把粘在药上的灰尘给吹走。
随后递到递到大娘嘴边,等待大娘张开嘴。
“你这药从哪里来的?”
大娘把大爷的手推到一边,两眼紧盯着他手上的白色药片,仿佛在责怪他乱花钱。
大爷的眼神来不及躲闪,就被大娘的双眼牢牢锁住。
“这是我到卫生院跟李医生拿的,你咳得太久,看你吃不好睡不好,我心里着急。”
他缓缓坐到床边,抬头盯着房梁上被火熏得发黑的顶梁柱,眼眶红润。
“老头子,你糊涂啊,我这不是什么大病,忍忍就过,老大头七的时候咱们需要钱。”
大娘掩面小声抽泣。
“人都死了,费那钱干嘛,咱们操劳了一辈子,最后什么都没落下,造孽啊。”
“谁说的,老二不是你儿子?”
“孽障,我没有坐牢的儿子,我老张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他为什么偷东西你难道不知道么?还不都怨你这个当爹的没本事,当初要是有那彩礼钱,老二的媳妇早就说上了,他也不至于去偷电缆,现在都进去六年了。”
“那是他活该,小小年纪不学好。”
“还不都怨你,咳咳咳,咳咳咳。”
大爷起身把大娘扶起,轻拍她的后背。
“好了,咱不争论这个,都是命,你也说了,老二都进去六年了,眼下还有一年就要回来,你不把自己身体养好,他回来看到你这副模样,他会担心。”
“拿药来。”
大爷乖巧的把药送到大娘嘴里。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去割些草回来喂牛。”
大爷起身离去。
吃完药,大娘躺回床上,眼角的泪水一颗又一颗的掉落在破旧的枕巾上。
“姑娘,快吃吧,待会菜凉了。”
听到大娘客气和蔼的声音,丁一这才回过神来。
不知道手里什么时候多了个碗,碗里满得快要溢出的米饭颗粒分明。
这大米饭显然是炒过的,上面还裹着鸡蛋。
丁一又看看大爷大娘碗里的饭,只有半碗。
大爷脚边的锅铲上还残留着一点米饭。
架在火堆上的锅里还煮着青菜,看上去有些泛黄,显然是煮过头了。
青菜表面还零星的沾有些许白色肉粒。
菜量很少,是按照两人份煮的。
作为唐突的不速之客,丁一心生尴尬。
“来,爷爷奶奶,我不饿,吃不了那么多。”
丁一将碗里的饭匀到两位老人的碗里,自己只留了一点点。
“我们老了,吃不了多少,你都给我们了你吃什么?”
“大娘,我白天吃撑了根本就不觉得饿,您二老多吃点。”
“来,那你吃菜。”
大娘夹起沾有肉粒的青菜放到丁一碗里。
“大娘,您吃,我想喝点汤。”
丁一把青菜夹到大娘碗里,快速扒拉着碗底仅剩不到一口的饭。
“嗯,好吃,这个蛋炒饭好好吃。”
把饭吃完,丁一拿起锅边的木汤勺往碗里舀了两勺青菜汤。
“啊,太好喝了,我吃饱了,大爷大娘,你们慢吃。”
丁一紧揣着手里的碗筷,满足的抹抹嘴。
“才这么一点,怎么可能吃饱,你这孩子真懂事,生活上没少受委屈吧。”
丁一拙劣的演技被大娘识破,她尴尬低头,到底是长辈,一眼便把她看穿。
“对了,家里就只有您二老吗?”,她试图把话题引开。
“我和你大娘有三个儿子,老大年初的时候发生意外走了。
老二六年前因为没有彩礼,去偷电缆进去了,估摸着年底也该回来了。
老三小时候因为发烧,家里没钱带去医院,后来也走了
现在只剩下我跟你大娘两人,她自打生下我们老三后,就一直病着,也不知道能熬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