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县,县衙。

狼狈逃回的县尉何洪在第一时间面见了县令郑广。

得知赵典身死的消息,郑广差点没从座位上滑下去。

这没法跟赵老太爷交代啊!

“县令,事到如今,唯有将贼徒绳之以法,方能令赵老太爷消气。”

何洪主动献上主意,将真定县封锁,逐地排查,来个瓮中捉鳖。

期间,何洪有意隐去了陆厉的身份。

这种事情,当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当然想一个人独吞这份功劳。

郑广不知何洪的心思,对此表示,封锁真定县需要大量兵力,县内兵力不足,恐怕难见成效。

这点身为县尉的何洪当然知道,所以他又向郑广提议,向郡里申请派兵。

“郡守恐怕不会同意吧。”

郑广面露难色,说不定还会治他个失职之罪。

除非是朝廷通缉的要犯,郡里才会派兵下来,不过这种情况,通常会由更高一级的都尉统一指挥,也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

“所以得让赵老太爷出面才行。”

何洪眼中闪过一抹狡猾,赵治是明远乡侯,郡守也得卖他几分薄面。

郑广琢磨一番,觉得很有道理。

此时的赵府中,院里院外挂起了缟素,哭号声一片。

在县里不可一世的赵大公子此刻安静的躺在灵柩中,永远闭上了眼睛。

看着儿子的尸身,拄着拐杖的赵老太爷悲痛万分,好几次都差点晕厥过去。

世间悲痛之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回来报信的仆从将事情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禀报出来。

“都怪你这蠢货,害得我儿枉死!”

看见畏畏缩缩的赵六,赵老太爷气得肝火大动,当即命人将赵六拖出去乱棍打死。

赵六跪地直呼饶命。

然而却没人替他求情,很快便被两名粗壮府卫架了出去,惨叫不断。

不多时,一名身穿素长衫的中年男人走进了赵府。

“赵兄,还请节哀。”

男人向赵治拱了拱手,去给赵典添了三炷清香。

此人是县内樊家的家主樊通。

两家之前定有姻亲,这下赵典死了,樊通便借着吊唁的名义,来探探赵治的口风。

赵治一双老眼耷拉,活了几十年,哪会不知樊通的心思:“贤弟有心,老夫也只有一事想与贤弟商量。”

“赵兄请讲。”

樊通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儿近日惨遭毒手,命丧九泉,为了不使令千金守了活寡,所以老夫以为,之前约定的婚事,便就此作罢好了。”

赵治看似和和气气的说了起来。

好不容易才攀上的高枝,樊通哪会甘心就此作罢,

早在来的路上,他就料到赵治有反悔食言的可能,所以也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赵兄此言差矣,你我两家既已约定结秦晋之好,那不管大公子是死是活,小女都当嫁之,纵使大公子魂归九霄,小女也自当一生为其守灵。君子一言九鼎,赵兄这般深明大义之人,相信断然不会食言!”

樊通摆低姿态,来了个以退为进。

赵治还真被这话给噎住了。

就在此时,县令郑广也来到了赵府。

同样是先上完香,然后再来与赵治议事。

“赵公节哀,此事过错皆是在我,如果能早一点发现贼人,派人驱逐剿灭,或许大公子就不会遇害了……”

郑广无比自责的说了起来,说着说着,又扶住灵柩嚎啕大哭,涕泪四流,不知道的或许还以为是他死了儿子。

“谁也不要拦我,就让我去地底下向大公子请罪吧!”

说到最后,郑广情绪激动,就要撞向一旁的大石。

随行的两名手下当即会意,赶忙上前将其拉住,用唯恐别人听不见的大嗓门劝说起来。

“大公子遇害,皆是贼人逞凶,与您何干!”

“大人三思,整个真定县,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啊!”

“…………”

在两人的劝说下,郑广仍然哭喊着执意赴死:“谁也别拉我,就让我去黄泉路上陪大公子一程吧!”

赵治看在眼里,明知道郑广是在做戏给自己看,却又不能直接拆穿,甚至还必须陪他演下去。

“郑县令,此事非你之过,还是我儿鲁莽轻敌,怨不得任何人,你先起来吧。”

听到赵治开口,郑广这才缓缓起身,一边装模作样的擦拭眼泪,一边又谢赵治深明大义。

“赵公您请放心,针对这伙贼人,下官已经有了详细缜密的计划,即便是封锁整个真定县,也一定要把贼人揪出来,送交至您的面前!”

郑广义愤填膺的说着,随后又话音一转,卖起惨来:“只是……我县兵力空缺,人手严重不足,担心最后的结果会让赵公失望……”

赵治明白了郑广的意思。

说了半天,就是想让自己帮忙摇人。

这样的事情换做以前,赵治肯定会思索再三,毕竟人情这东西,好借不好还。

但如今为了帮儿子报仇,也为了让儿子的在天之灵能够瞑目,赵治想也不想的答应了下来。

“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郑广连连道谢,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县尉何洪自以为能够瞒天过海,殊不知已经有人向郑广提供了陆厉的相貌信息。

前后一联想,郑广便猜到了陆厉的身份,心中冷笑,何洪啊何洪,你这家伙想吃独食,哪有这么容易!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与赵府的悲戚相比,樊府内院里,一名容颜出尘的少女欢欢喜喜地跑向一名雍容妇人。

“娘亲,听说赵家大公子死了,这样一来,我是不是就不用再嫁给赵家了?”

听到这个消息,她第一时间就跑来询问起母亲,精美的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毕竟,没有人喜欢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

何况,赵典在县里的风评一直不好。

雍容妇人对这个女儿甚是疼爱,然而家族联姻这样的大事,一直都容不得她来做主,更别说是女儿了。

“这事为娘也不清楚,不过你父亲已经去了赵家,说不定就是商量退婚之事。”

妇人宠溺的摸了摸女儿头上秀发。

在她看来,丈夫即便再糊涂,也总不至于让女儿嫁给一个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