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天钦:[请收款]

陈嘉遇蜷缩坐在落地窗前,握着画笔的手在画板上勾勒线条,不一会儿描绘出修车间年迈的老者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陈嘉遇滑开手机屏幕,收取严天钦发来的钱。

想起白天羞红脸的少年。

游戏里面的小孩真可爱,只是逗逗就脸红。

严天钦在房间琢磨手语,龚少庆电话打过来,严天钦秒接的语气算不上特别好,“说话。”

“明天出来打球,林家峻找来几个朋友一起玩啊。”

“明天啊——”严天钦声音拉得很长,很遗憾的婉拒,“我明天得去顾爷爷那里,他孙子要过来,我想和小孩玩玩。”

顾爷爷的孙子基本上很少来修车间,严天钦没碰见过,只是见过相框里的模样。

“艹,天儿你怎么开始坐小孩那桌了?”熊袂隔老远的声音传过来。

“你管那么多干嘛。”严天钦把手机拿远些,实在是熊袂声音大,“你们又在一起上网?”

“嗯哼,要不要现在过来加入我们。”林家峻的声音。

“我在学手语,速成版。”严天钦嘟囔着,“明天得用上。”

“行行行,不打扰你了。”

“你小子真有够扫兴。”

“你明天别把小孩吓哭就大慈大悲。”

熊袂这句话可不是开玩笑,初中的时候林家峻带着他们一起打球,严天钦是球技最烂的,打球还贼带劲儿一脸凶相。

球打偏到一个男孩脚下,严天钦去捡球直接把对方吓哭。

“熊袂,嘴上积点德。”严天钦咬牙切齿地挂断电话,接收到陈嘉遇发来的消息。

陈嘉遇:顾爷爷的孙子是先天性的失哑患者?

严天钦:对啊,他很少被带过来顾爷爷这里,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他。

陈嘉遇:嗯。

陈嘉遇:你手语学的怎么样?

严天钦:也就……还凑合……

从省略符号就可以看出他说得挺勉强。

陈嘉遇:好好练。

严天钦:我会好好加油的[笑脸]

第二天严天钦收拾了自己一把,在镜子面前反复看自己的衣着是否得体,来来回回看得海薇眼睛疼。

“儿子,你又不是去约会有必要这样吗?”

“妈,人生中需要处处充满仪式感,你懂不懂浪漫?”严天钦再次换套衣服站在镜子前面。

“我儿子这么帅,随便打扮都行。”海薇嘴里这样说着,已经不满起严天钦的新穿搭,“你穿的什么鬼?蓝色短T恤配直筒裤不适合你。”

然后冲进严天钦房间,掏出一件宽松偏长款的白T恤和一条黑色工装裤丢到严天钦身上。

“穿这套,少年感。”

等严天钦换下身上这套衣服,海薇立马把这套衣服丢进垃圾桶。

“妈,你怎么又丢我衣服,那套衣服三百块钱啊。”

“你穿那么丑,不丢留着过年?”

严天钦骑单车路过陈嘉遇小区门口撞见她刚好出来,急忙刹住车。

扎两条小辫子的陈嘉遇背着包也在盯他。

“早上好啊,陈嘉遇,你要去哪里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我和你一起。’

严天钦学习能力还是比较强的,一晚上的训练加白天早起巩固手语书记了大半,而陈嘉遇的手语正好处在他知道的范围内。

“行。”严天钦点头,从兜里掏出柠檬糖吃起来,舌尖将糖顶到上颚,“上后座。”

陈嘉遇侧着身坐在严天钦的后桌,手臂攀附于少年有力的腰间,隔着薄薄的T恤,陈嘉遇嗅到少年身上的体香。

严天钦后座载了一个人,他骑行的速度放慢下来,往常的他骑车快得连影子都看不到,此刻还是安全起见为妙。

“艹,该死的接电话啊。”林家峻举着手机站在太阳底下暴晒,燥闷的空气使人心情也不愉快。

熊袂和龚少庆蹲在地上拍着篮球,百无聊赖随意张望打发时间。

龚少庆一眼就认出来途经三岔路口的严天钦,瞬间爆粗口,“好小子泡妞找什么借口。”

“哪个妞?”熊袂看过去时只能看见两个人的背影,女孩坐在男孩的后座十分娇小的模样,还扎着两只小辫子。

林家峻眯着眼也看过去,“这背影有点眼熟啊,咱们是不是见过。”

“新来的那个转学生。”龚少庆只看到了半张脸但是依旧很确定,“他们两个该不会偷偷背着我们勾搭上的吧,严天钦怎么也不跟哥几个说说。”

“不说他了,电话打通了准备去打球。”

修车间有个七八岁的男孩蹲在地上玩石头,顾爷爷端着零食递给男孩却被一把推翻在地。

“小鬼,怎么这样对自己的亲爷爷。” 严天钦刚到就看到这一幕,语气算不上多好。

男孩看了他一眼以及站在身后的陈嘉遇,然后赌气般一把推开严天钦,对着他做了几个让他不知所以意的手势。

陈嘉遇看得懂,男孩在骂严天钦是个傻大个。

顾爷爷拉了男孩过来,耐心教育他,“小瞒,你这样是不对的行为。”

小瞒不听直接挣脱开身,小跑到树下蹲着那儿继续玩石头,严天钦想过去把小瞒拉过来,被顾爷爷一把拦住。

“就让他待在那里,在这里看着他出不了什么大事的。”顾爷爷声音听着十分疲倦,但脸上仍然挤着笑容,“陈嘉遇同学怎么也来了。”

‘看看他的手语学得怎么样,会不会理解错误说错话。’

傻乎乎的严天钦一副若有所思看着陈嘉遇的手语, “你刚刚是不是在骂我。”

严天钦心里腹诽:看起来乖巧,没想到嘴挺利索,夹枪带炮。

会错意的严天钦露出笃定的神情,陈嘉遇愕然少年的傻气。

顾爷爷出面打圆场,“陈嘉遇说担心你手语运用不恰当,就过来看看而已。”

‘我现在的手语炉火纯青。’严天钦极其自信做了个手语,活脱脱全面演绎嚣张的小孩在挑衅。

一夜之间怎么可能做到,殊不知他刚刚做的手语表达的是其他意思。

虽然手语错了,看他乐哉的表情能猜到他表达的意思。

“全错了。”顾爷爷一番话宛如一泼冷水浇下来。

严天钦尴尬地摸着自己后颈,却也掩盖不住红耳,“我知道,我故意的。”

“顾爷爷,小瞒他今天是不高兴自己没有伙伴吗?不能歧视我比他大就不跟玩了。”严天钦为了避免尴尬转移话题。

“小瞒的父母吵架,儿媳离家出走。”顾爷爷似乎并不意外这种局面,或许是早已预料。

“小瞒是失哑人,夫妻在一起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但是被小孩子听见了还是会有影响的,所以我昨天晚上他爸把他接过来就是这个样子了。”

“你们看着他点就行,我还有辆车没有修。”

“那我给你打下手。”严天钦毫不犹豫说出口。

‘我去看小瞒。’

小瞒豆大的眼泪掉下来,地面的热气很快就蒸发掉他的眼泪。

他在地上有石头乱划,察觉到有人靠近,将手中的石头狠狠砸过去,他没有听见一点闷哼声。

觉得奇怪就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奇怪的姐姐和他隔着一两米的距离,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话。

‘小瞒,愿意跟姐姐说说话吗?’

如果不是看见陈嘉遇做的手语,小瞒是一点都不想搭理她的。

小瞒有些诧异。

陈嘉遇走上前,他没有露出排斥感。

‘姐姐,你也跟我一样吗?’

‘姐姐听不见也不会说话。’陈嘉遇用手语表达这个平常的事儿,她没有自卑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那你会不会觉得这样的生活很累?小瞒就是拖油瓶在哪里都是麻烦精。’小瞒眼神中看不出一点光彩,陈嘉遇摸着他的头顶心尖一颤。

‘妈妈和爸爸吵架说她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她讨厌所有姓顾的一家,她不喜欢我,她看见我就高兴不起来。’

‘小瞒,大人之间吵架逼急了什么话都会乱说的,她是爱你的。’

‘那姐姐,你妈妈也会这样?’

小瞒的话陈嘉遇不知道如何回答,因为她的妈妈是真的一点都不爱她。

她父母看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很多余,憎恶的眼神,鄙夷的眼神,像是一记一记的刀刮在她的身上。

她小时候经常问外婆,为什么妹妹可以跟着父母生活,而她不能和父母在一起生活,外婆总说父母工作太忙没空同时照顾两个孩子,父母会来接她的。

都是欺骗小孩子的把戏,外婆死后她知道没有人爱她了。

‘没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你的妈妈会回来的,你的爷爷很担心你,你这样赌气也会伤害亲人的心。’

‘姐姐,可是我自己都厌弃这样的自己,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些,我是哑巴我的同学们嘲笑我,他们打我,我打回去,最后他们在老师面前倒打一耙。’

‘那小瞒下次就站在监控下面,他们就不过分,因为会被请家长教育。’

‘姐姐,要是他们教育后还是不改正呢?’

陈嘉遇嘴上挂着笑。

现实中欺负她聋的人不计其数,朝她背后撒可乐,她可以转头把人关进厕所锁起,朝对方头顶倒脏水,让对方出不来。

被校园霸凌就引诱对方站在监控下面,用录音笔录制下来,事后再算账。

‘对方怕什么,你就吓唬什么。’

陈嘉遇的父母从来不会在乎这个聋子女儿,即便是她受到伤害,他们还会冷嘲热讽一句活该。

在他们眼里,陈嘉遇就是多余的孩子。

陈嘉遇,陈嘉遇,陈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