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打探的斥候回来,禀报道:“将军,山中确实有一处寨子,可是人实在太多了,属下不敢靠近,但寨子中今日似乎很热闹”斥候遭遇了人生滑铁卢,满面愧疚不敢看谢寒州的脸。
与清风对视一眼,谢寒州面色凝重,“咱们有大麻烦了,陛下的人何时才能到?”
清风少有的严肃,“大概夜里”
山中的夜里,时不时有虫鸣鸟叫之声,谢寒州带着一队人马向着山寨而去,不知是何原因,山寨竟无人看守,清风疑惑的开口,“会不会有埋伏,这可不像匪徒的老巢。”
谢寒州深以为然,小心翼翼的进入,安慰道:“或许他们觉得深山之中很安全,吩咐大家,不要放松警惕!”
他们运气简直爆棚了,山寨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清醒,看那些残局,似乎真有喜事,四处都弥漫着酒味,谢寒州带着的人不多,因为忧心楚幽辞,实在等不及,他便自行上山了,而且人太多的话,目标太大容易暴露,倒是没想到,这群穷凶极恶的匪徒,竟然轻易被制服了。
一个小兵脸色古怪的过来,小声对着谢寒州说道:“将军,后厢房找到了一个女人,看样子似是受到了非人的待遇,不过,看穿戴很是华贵”
小兵还未说完,就见将军一溜烟儿的消失在眼前,哪里有平日里的淡定,嘀咕道:“将军这般着急,难道那人有什么古怪吗?”
千万不要是她,谢寒州在心中祈祷,他从不信鬼神,如今却在房门外不敢进去,直到清风追上来,清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或许不是她,不是说被掳上山的只有两人吗?而且另一人还不见踪迹呢”
故作轻松的话,却并没有安慰到谢寒州,他推门的手有些颤抖,使出了平生的勇气,看到昏迷的人,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不是她。”有些庆幸,又有些迷茫,她不在此处,又在何地,不知又遭遇着怎样的境遇。
“事已至此,咱们加快脚步寻找,或许她能少受一些苦。”
“去请豫王府的人吧,”谢寒州顿了顿,嘱咐道,“让咱们兄弟不要靠近此处,以免被迁怒。”
果然,豫王府的人一来便发了脾气,“谢将军,豫王府与将军府素来交好,咱们县主如何成了今日这般?属下定会如实向王爷禀报!”
“如实禀报?呵呵”谢寒州讽刺道,“豫王府与谢家素无来往,何来交好?不过,县主如今这般,恐怕是先生失职吧?本将军可不是承担这莫须有的罪名。”
那人一哽,想着回去的下场,他已经面无血色了,哆哆嗦嗦的开口道:“多有得罪,请谢将军海涵!只是县主如今这般,豫王恐怕不会放过在下,不知将军能否给个出路?”
前倨后恭的态度,让清风有些诧异,豫王府刑罚严苛,整个都城闻名,可是造成如今这局面的还是仪成自己,不过,豫王想要泄愤也不是不可能,对上谢寒州古井无波的眼睛,他便闭嘴了。
“啊,啊,走开,走开啊我杀了你!”屋中的仪成县主醒了,似乎有些接受不了现实,声音有些凄厉,而谢寒州带来的都是男人,对此也毫无办法,只得向谢寒州求助。
仪成受了很大的刺激,只要有人靠近便发疯般的尖叫,谢寒州几次接近都不行,反而刺激得她更加疯魔,没办法,只得一掌劈晕,豫王府的人颇为不满。
“谢将军,县主是豫王的心头肉,你怎么这般粗鲁,便是看在豫王的面子上,你也得好好照顾着。”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那人竟敢与谢寒州对上,突然,后侧走出来一个急匆匆的人。
他面带寒霜,喝斥道:“闭嘴!谁允许你打着豫王府的旗号,在外面横行霸道?”转而对着谢寒州笑道,“谢将军,对不住,此人虽是豫王府的门客,却是个急功近利的人,豫王府并非他的后盾。”
那人脸色灰白,怨恨的盯着来人,问道:“属下是为了县主名声考虑,世子这是要卸磨杀驴?”
世子并不理会,只是挥挥手命人将他带走,那样子甚是冷淡,谢寒州看在眼中,心中冷笑,豫王府面上独立于世外,如今世子这做派,倒不像是他们标榜的那般,有意思!
世子李重是后面跟上来的,他见到妹妹如此,第一反应便是丢人,可是,看到谢寒州在此,他又打起了另外的主意,“谢将军救了舍妹,豫王府感激不尽,回府之后,本世子必会登门道谢!”
谢寒州有些疑惑,县主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是应该低调行事吗,为什么还要高调登门?
“世子言重了,属下奉陛下之命剿匪,救县主只是顺带。”
李重就像没看见谢寒州的冷淡一般,依旧热情的说道:“虽是陛下的旨意,但你才是功臣,若非你来得及时,小妹恐怕性命不保,”装模作样的叹口气,“如今这般已是最好的结果,只是,她遭遇了此事,醒来不知要如何难过”
谢寒州面色未变,李重在心中暗骂,真是个傻子,这么好攀附的机会,他究竟是不懂还是不愿?所幸,他便直言道:“谢将军,小妹尚未婚配”
“世子若是没有旁的事,属下便告退了!”不待李重回答,谢寒州便离开了,李重在身后咬牙切齿,想到爷爷,脸上又换上了痛苦面具,爷爷毫无原则的偏袒妹妹,自己指不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
夜凉如水,清风在书房中长吁短叹,谢寒州也是面色凝重。
“三哥,禹方又去了一趟庄子,发现池塘连通外面,可是,他找了几圈,也没找到郡主”
谢寒州紧握双拳,沉声道:“再找!我不相信,这么大一个人,会这么凭空消失!”
清竹深知长痛不如短痛,壮着胆子说道:“将军,这么多日过去了,郡主一个弱女子,恐怕难以在外生存,而且她身子虚弱,受不住池水寒凉”
清风用眼神制止了他,“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三哥,你好好休息,保重好自己,明日还需上朝,千万不能被陛下瞧出端倪。”
谢寒州身子发冷,他悄悄将颤抖的左手放到身后,艰难开口道:“清竹,继续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书房只剩谢寒州一人,他独自站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又圆了,不禁出了神,不知她现下在何处,过得如何,一想到她可能受到伤害,心便拉扯一般的疼,是什么时候对她上了心呢,原本对她并无好感,可是她太过鲜活,看着看着便着了魔。
初见她时,他们都还小,那时他在族人间辗转,而她被先皇抱在膝上,笑得格外灿烂,还是皇子的陛下露出羡慕的眼神,可是,后来似乎变了,他们再次相遇是在邑城观音崖,她被安王从马上拽下来,当时觉得理所当然,如今想起来却心疼极了,恨不得打死当时的自己,为何不对她好些,再好一些。
回到都城后,他们又遇见了几次,每一次都是阴差阳错,他误会她水性杨花,误会她蛇蝎心肠,直到被清风一语点破,原来她与自己一般,一直处于寄人篱下的尴尬境地,至此,他看见她与人发生矛盾,便不自觉的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有人欺负了她。
原以为她是柔弱的,可是在太后的事件中,他们联手对敌,这才展现出智慧果敢的一面,慢慢的,他心中的疼惜之情越来越浓,直到情根深种,再也无法割舍。
可是,陛下的态度很明白。他是陛下宠臣,而她,只是陛下的靶子,他们隔着鸿沟,一辈子也走不到一起,不过,他是一个很倔强的人,事在人为,自此,他便有了一个心愿——娶她为妻。
人们总说好事多磨,果然,他考虑了陛下,考虑了家世,唯独没考虑她,直到前不久方才知晓,她竟是心有所属。那人很普通,与她并不般配,相处却是温馨自然,他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甚至一点亲密动作也没有,可是,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坚定,他发了疯的想象,他们在一起做着什么,说了什么,用尽毕生的力气,他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找她。
他却死了,死得很平静。
死前,他说:“郡主交给你了!”
谢寒州有些沮丧,自嘲道:“我怎么赢得了死人?”
他笑了,“她爱憎分明,我背叛了她,很快她便会忘记我的。”
这时,谢寒州才恍然发觉,他早就猜到两人的结局,为了她,选择了背叛,这样她才有理由活下去!而她必然也是清楚的,这才为他求来了解脱。
这两个人啊,怕是爱到了骨子里,谢寒州第一次产生了挫败感,不得不承认,他输了,输得彻底!
而楚幽辞正处于生死攸关之际,自跳入池中,便一直混混沌沌,感觉自己时而被烈火炙烤,时而像掉入冰窟,可是,有一双温暖的手,抚摸她的头,难受似乎少了一些。
迷迷糊糊中,又看见了过去的时光。那时外祖母刚刚去世,她有些懵懵懂懂,陛下怜惜她,赏赐了一些好物件儿,兴冲冲的去找外祖母,可是宫中侍女却诧异的看着她,“郡主,太嫔早已去世了!”,顿觉天旋地转,更多的记忆涌入脑海,定格在月河惊慌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