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瓷器脆裂的声音,伴随着女子的哭声“小姐,小姐别这样,您手都受伤了,夫人见了得多心疼啊”

一炷香之后,屋中已是满地碎片,一名女子坐在角落哭泣,侍女跪在一旁安慰,那模样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难道地方官员的女儿,便活该被侮辱践踏吗?凭什么?她楚幽辞不过一商家女,空有郡主头衔,凭着她那残花败柳的名声,竟然将我踩在脚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呜呜呜”

采采最见不得吕折晚流泪,心疼的安慰道:“小姐,夫人最疼您了,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您莫要再哭了,当心身子。”

吕折晚扬起满是泪水的脸庞,委屈道:“你骗我,陛下亲自开口了,我再也嫁不了表哥。母亲去世得早,我早已如浮萍一般,若是为妾,纵是有姑母相护,终究不过是正室手下的奴婢罢了。”

采采疯狂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小姐,表公子对您情深意重,定不会辜负您,”她似乎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继续说道,“小姐,陛下并未下明旨申斥,咱们现在就去找夫人想办法,她那么喜欢您,一定不会任由您受委屈的。”

吕折晚迷茫的双眼焕发出神采,两人不顾满地狼藉,小心翼翼的去了大房,两人到时,恰巧听见沈夫人与梁嬷嬷在商议此事,吕氏虽刻薄,对吕折晚却当真是慈母一般,自沈老太爷传回了陛下的意思,她便坐立不安,想着要去宫中说理,吕折晚心中大喜,却不想被梁嬷嬷拦住。

“夫人,您现下进宫并非明智之举,不仅如此,还会为沈家招祸”吕折晚暗恨,这个老虔婆,平日里便没少找自己的麻烦,且等着吧,等她成了沈家少夫人,第一个收拾她。

“嬷嬷,怎会如此严重?陛下总得讲道理吧?咱大兖不是以孝治天下吗,儿女的亲事,母亲难道做不了主啦?哪有这般道理,即使是皇家郡主,也不能如此蛮横吧?”

吕氏是个见识浅薄的内宅妇人,从未进过皇宫,便是那些贵人,也是极少接触,梁嬷嬷看着她长大,自然晓得她的脾性,心中有了思量,她道:“夫人,宋家的下场您不会忘了吧?文德侯乃是大兖开朝唯一的超一品军侯,在开国之初立下赫赫战功,与开国皇帝兄弟相称,又有当今太后和靖王撑腰,还不是一夕之间被抄了家?”

吕氏似乎想起了那几日的萧杀,有些许瑟瑟发抖,梁嬷嬷见吓住了她,继续说道:“一个家族的覆灭,不过是陛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宋家尚且如此,何况沈家?”

“那,晚儿怎么办呀?嬷嬷,总不能把她送回河东吧,她那般娇弱,若是在继母手中讨生活,不知能有几日性命?”

梁嬷嬷在心中叹气,夫人一叶障目,她自是看得明白,夫人待吕小姐真心,人家却未必领情,不过把夫人当成向上爬的工具而已。

“夫人,表小姐自然要留在府中,她与公子两情相悦,公子最是怜香惜玉,怎会放她离开呢?”顿了顿,继续道,“只是,夫人日后切不可再怠慢郡主,依老奴看,郡主是个极为和善的性子,虽名声有瑕,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提起荣安郡主,沈夫人便是满脸不喜,她不甘心道:“我儿是都城中出名的青年才俊,怎能配这样一位污名在外的女子,还是个商家出身,说出去多让人笑话啊。嬷嬷,便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夫人,陛下既然没答应退婚,那么便是不许沈家有旁的心思。不过,荣安郡主心胸豁达,往日夫人那般羞辱,她也不曾记恨,想必日后表小姐的日子不会太难过的,您就放心吧!”

吕折晚越听心越凉,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心,眼睛愈发凶狠起来,采采担忧的望着她,正欲劝阻,却被拉出了院子,没有理会行礼的侍女们,与往日营造的形象判若两人。

“你看见表小姐的脸色没,难道是被夫人训斥了?”侍女甲悄声对着乙说。

侍女乙回应道:“不会吧,夫人最看重表小姐,怎么训斥?不过,表小姐看起来是有些吓人啊,完全不像她平日里的那般温柔可亲。”

侍女丙说:“当然不似平日啊,听说,她的正妻之位黄了,还是陛下亲口说的,说她配不上咱们公子。”

侍女丁撇撇嘴,幸灾乐祸道:“这不明摆着吗?咱们沈家什么门楣,什么阿猫阿狗的,也妄想高攀,我早知道婚事不会成的,不过是夫人一厢情愿罢了。呵呵,平日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今看她如何嚣张。”

侍女乙不解的接话,“不知道夫人为何如此讨厌荣安郡主啊,往日她名声极好,夫人也是不乐意的。”

侍女丙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其实啊,这里面牵扯到了已故的益安公主,”众人眼神明亮,一副兴奋模样,丙满意了,继续说道,“益安公主当年虽名声不显,但是不知何故,与咱们老爷交情十分深厚,听说老爷还想退亲呢,夫人还未嫁过来便成了都城中的笑话,换做是谁,都会生气吧。后来,公主难产早逝,夫人便把这笔帐记到了郡主头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总归还未忘记自己的身份,众人意犹未尽的散了,而躲在暗处的主仆却听见了全部。

“小姐,没想到夫人也有这般曲折经历,难怪她不喜荣安郡主,换我也会不高兴的,难怪荣安郡主这般难缠,原是家学渊源,真是丢皇家的脸!”采采义愤填膺的说道。

吕折晚暗骂自己愚蠢,竟被沈夫人的虚伪欺骗了,讽刺道:“原以为姑母待我真心,如今看来倒也未必,我在与不在,她都不会喜欢荣安郡主,若表哥真退了婚,以我的身世,姑母恐怕也不会让我坐上正室之位的。”

采采有些迷糊,她想说不是这样的,却又找不到话反驳,“小姐,那接下来怎么办啊,咱们还去找表公子吗?”

吕折晚微微一笑,妩媚风情,哪有半分平日里的端庄,或许这才是她真实的样子吧。既然无论如何也坐不上正室之位,那么抓住表哥的心便最是要紧,若是能给未来少夫人使些绊子,就再好不过了。

“当然要去,我受了委屈,表哥怎能不知晓,他啊,最是怜香惜玉,自会为我讨回公道!”

沈阔在书房中练字,表妹一袭白衣,翩然而至,他眼神柔软,“晚儿你来了,”只是看见她微红的眼眶,便有些急了,慌忙问道,“你怎么哭过了,府中有谁欺负你了吗?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少爷的人也敢欺负,晚儿别怕,表哥会护着你的。”

他轻言细语的安慰着,吕折晚颇为受用,刻意掩饰着失落的情绪,“表哥,我没事的,没人欺负我,我就是眼睛有些不舒服,你放心吧,她们都很好的”

采采看不下去了,不顾礼节的打断道:“小姐,在表公子面前,您便不要掩饰了吧,那群奴才在背地里贬低您,说您是破落户,打秋风的,您不生气,奴婢替您委屈。”

“采采,闭嘴!”吕折晚喝斥。

采采直挺挺的跪下,一副死不认错的倔强模样,吕折晚眼眶都急红了,沈阔知晓表妹柔弱,不忍她为难,倒是极为欣赏采采这个不卑不亢的侍女。

“采采忠心为主,罚她作甚?表妹受了委屈,是府里照顾不周,你放心,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定会为你出气!”说完还宠溺的刮了刮吕折晚的鼻尖,惹得她羞涩不已。

“表哥,此事便算了吧,她们也是维护郡主,况且,那些都是事实,我身份卑微,本就比不得郡主高贵”

吕折晚面上大度,不过眉间却染上了轻愁,沈阔见此,第一次对楚幽辞生出了埋怨,“呵呵,我与郡主还未成婚,府中便有人向着她了?想来宫中传出的那些贬低之语,应当也与郡主脱不了干系。”

吕折晚大惊,慌忙摆手道:“不是这样的,表哥,郡主贤良淑德,乃女子典范,她定不会做这样的事。”

沈阔面含讥讽,贤良淑德?典范?笑话!他与沈夫人一般,已经被成功洗脑,在他看来,吕折晚此举,便是为荣安郡主掩饰,一面怜惜表妹的善良,一面暗恨荣安霸道,退婚的想法悄然产生,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