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幽辞站在御案前,看着批阅奏章的皇帝,心中一叹,仿若认命一般开口道:“陛下,如今宋家倒了,太后在宫中的势力大不如前,我按照约定做了我该做的,那么,我何时才能归家?”

皇帝握笔的手只停留了一瞬,唇边倒是有些笑纹散开,他仍旧不抬头,调侃道:“表妹怎么不称皇兄了?”

“陛下说笑了,我一介草民,怎配与陛下兄妹相称,”楚幽辞苦笑道,“当初陛下将林嬷嬷送到我身边,不就是表明这个意思吗?”

皇帝终于抬起头来,“朕倒是小看了你,你利用王昭仪和林昭容算计太后,有这样的本事,却蒙骗世人多年,你觉得朕会放过你吗?”

“陛下是仁君,必不会行那过河拆桥之事。”

看着楚幽辞笃定的神情,皇帝哈哈大笑,“表妹果真是个妙人,朕都有些舍不得你出宫了。”

楚幽辞轻笑道:“陛下说笑了,宫中百花争艳,哪位娘娘不比我强上百倍,如今陛下独掌权柄,再无掣肘,刘贵妃娘娘即将临盆,双喜临门之际,陛下也不想再闹出丑事吧?”

或许是威胁起了作用,皇帝准许她明日便可离宫,不过,临走之前还幸灾乐祸一番,楚幽辞恨得牙痒痒,心想,若不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沈家怎会如此排斥这桩婚事,如今却来询问婚期,真是欠揍。

翌日,楚幽辞与各宫妃嫔告了别,临走之时,突然想到什么,心情飞扬的去了仁寿宫。

仁寿宫已有禁军把守,楚幽辞过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了谢寒州。

“谢将军怎会在此处?”楚幽辞明知故问道。

谢寒州有些恼怒她的大胆,早就猜到她不会善罢甘休,哪里想到,她胆子那么大,竟敢与皇帝合作,这无异于与虎谋皮,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荣安郡主为何有此一问,仁寿宫如今的光景,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吗?”

言语之中颇多怨气,楚幽辞莫名其妙,她看着身边的侍女,皆是一头雾水,她感叹,哎,算了,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她便不计较了。

“本郡主今日便会离宫,想进去与太后道别,不知可否?”

谢寒州方才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好不容易见一面,不想留下不好的印象,如今她的要求并不过分,便颔首同意,“不过,太后牵扯进了宋家案子中,你不能单独见她。”

楚幽辞知晓他已经做出了让步,便将两侍女留下,与谢寒州一道进了仁寿宫,宫中侍女侍从全都撤走了,只余杨嬷嬷伺候在侧,皇帝倒是不怕被人诟病,看这架势名为保护,却与幽禁无异。

说来也奇怪,太后昨日被揭了老底,今日便病愈,他们进来的时候,太后正在殿中品茶,殿中积雪无人清理,她却自在得很,脸色倒是极为平和。

“你来了。”

楚幽辞猜不透她的心思,微笑行礼,而后回道:“太后,我今日便离宫归家了,特意来仁寿宫与您道别,这么年,您对我们的恩惠,我全都记得,日后,定会慢慢偿还。”

太后不为所动,脸色温和,嘴里却是讽刺至极道:“你倒是像极了你的外祖母,可惜,她到死都以为你是个柔弱性子呢,一辈子护着你娘和你,当年千挑万选的商人女婿,以为凭着一点功劳,便能高枕无忧,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

楚幽辞闻言紧握双拳,眼神变得极冷极淡,“太后倒是悠闲自在,可惜,您的一双儿女,远嫁的远嫁,幽禁的幽禁,整个宋家覆灭,全都是为您所做之事赎罪,不知昨夜,您睡得可好?今日之后,您又能否睡得香甜?”

太后被戳了心窝子,扑过来便要打她,谢寒州见此,立马将人拉到身后,在一身铁血的谢将军面前,太后瞬间怂了,色厉内荏的说道:“你个贱蹄子,跟你那短命的娘一个德行,勾引男人的本事不小啊,连冷面的谢将军也是你的裙下之臣,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哈哈哈,你知道你娘为何难产吗?还不是勾引男人不成,被你爹撞见,你以为你娘的死是哀家动的手吗?你错了,你爹也有份,哈哈哈哈,贱人,不得好死!”

太后似是受了刺激,有些疯魔,杨嬷嬷顾不得两人,急着安抚太后。太后越说越不像话,谢寒州捂住楚幽辞的耳朵,不想让她听见那些污言秽语,而她,自听见那句她爹也有份,便有些晃神,连几时出的宫门都不知晓。

“你们怎么不拦着他?”看着谢寒州坐在自己的马车上,楚幽辞问自己两位侍女。

临香嘴快,说道:“郡主,您从仁寿宫出来,便被谢将军拉着手,他去哪儿您便去哪儿,奴婢们不知晓您的心意,也不敢阻拦啊。”

盈香在一旁尴尬的“咳咳”,楚幽辞一脸震惊,“你说他拉着我的手?一路都拉着?那不是许多人都瞧见了?”

临香无奈点点头,“郡主,大公主也瞧见了,眼睛一个劲儿的瞪着您,估计以后有您受的了。”

这是什么社死现场啊,楚幽辞正在尴尬,谢寒州轻笑声传了来,她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怎么忘了罪魁祸首了呢。

“你还笑?要不是你,本郡主怎会如此丢脸,都怪你,这下完了,满都城的贵女,都得追来骂我了,我这是什么命啊,”楚幽辞哀嚎,突然,她似乎想到什么,贼兮兮的凑到谢寒州跟前,说道,“谢将军,此事因你而起,你是不是应该帮忙澄清一下?”

谢寒州神情似逗小狗一般,语气却幽怨的道:“郡主当真是冤枉在下了,那时你见完太后,便自己拉住在下的手,怎么也甩不掉,郡主,在下从未牵过女子的手,郡主这是不想负责吗?”

楚幽辞震惊的看着谢寒州,有些呆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说什么?什什么负责”

谢寒州定定的看着,直看得她头皮发麻、坐立难安,他才轻笑道:“郡主,你脸红什么?在下不过玩笑尔。”说罢,便径自下车,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楚幽辞不由自主地掀帘望去,那背影似乎没了往日的冷漠,多了一些活泼和灵动?

郡主府在清河大街,早前楚幽辞与皇帝达成合作,她便派人将府中打扫干净,如今倒是便利,只是,盈香看着进进出出的侍从,有些犹豫的问道:“郡主,陛下让您先去楚府住一月,方能回郡主府,现下咱们直接回了郡主府,陛下那边如何交代啊?”

楚幽辞毫不在意的挥挥手,说道:“盈香,你不必如此小心,咱们今日就是回到楚府,也未必有咱们的住处,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楚府了,一日的光景,想必童夫人能收拾出一个齐整的院落吧。”

盈香恍然大悟,“还是郡主想得周到!”

得了消息,楚忌倒是十分开怀,虽不喜发妻留下的独女,但是郡主的虚名,他还是在意的,前些时日,受崔家牵连,楚家已经失了不少生意,日后能打着郡主的旗号行事,那些有名望的人不屑与他为伍,但骗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足够了。

童氏这边就有些不高兴了,瞧着楚忌兴奋的脸色,她欲言又止的说道:“妾前几日听了一些流言,老爷今日这般高兴,便不说与您听了,以免坏了您的心情。”

楚忌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童氏这般吞吞吐吐反而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无妨,夫人说来听听罢!”

他说话温柔,却是不容拒绝的,童氏自然知晓他的脾性,假装为难的说:“前些时日,咱们店铺不是受了崔家影响吗,何夫人说是郡主出的主意,妾当然是不信的,可是,许多夫人都是这般说的,妾也不知该不该信。老爷,妾觉得,何小姐与郡主打小便不对付,或许,何夫人此举有挑拨离间之嫌呢?”

楚忌果然怒了,“那其他夫人也与她交恶吗?孽女!那时她不为我求情,我还当她是地位尴尬,哪里想到,这背后有她的影子,亏得阑儿一直说她的好话,她便是这般回报我的?真是孽女,跟她那个早死的娘一样,气煞我也!”

童氏见机继续上眼药,“老爷,陛下命郡主出宫,不知是否受了委屈?郡主今日送信过来,会在府里住上几月,可是府中地方本就不大,如今去哪里腾出地方来啊,老爷,您想想办法,万不可委屈了郡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