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三日,宜嫁娶,凤阳伯长子与兴国公孙女的迎亲之礼便在这日。

凤阳伯是太后兄长,兴国公是皇帝倚重的能臣,两家结亲,强强联合,十里红妆,便是公主出嫁亦不过如此。清河大街上一时人山人海,伯府更是高朋满座,太后和皇帝相携而来,可见盛宠。

沈流皎看着满园宾客,满脸羡慕和落寞,“康小姐真是好福气,成亲这般热闹。”

容翠见她情绪不高,揶揄道:“小丫头片子,难道是想嫁人了?哈哈哈,放心,浓浓和你哥哥的婚事将近,到时候,让她帮你寻一门好亲事啊。”

沈流皎脸色一红,横了容翠一眼,“就你胡说!浓浓不来,便没人制得住你。”

容翠默默叹气,“浓浓不来是对的,若不是母亲执意,我也是不想来的。皎皎,最近你也别出门了,浓浓说得对,现下已是多事之秋”余下的话,她并没有说完,沈流皎虽不聪明,但被两位好友轮番提醒,自然知晓重要性。

“可是哥哥最近总是问起浓浓,在他面前,我总是说不了谎”沈流皎拍拍自己脑袋,都怪自己太笨了。

“算了,你照实说吧,你的心性,浓浓自是知晓”

可惜,容翠还未说完,便被旁侧传来的声音打断。

“说谎?你俩又在盘算什么呢?楚幽辞呢,不敢出来见人了?”原来是何蔓情,她身后还跟着吕折晚。

“何小姐误会了,我们没想着骗人,是”沈流皎胆小,立马解释,容翠似乎意识到什么,皱眉打断。

“皎皎,不必跟她们解释。”继而又对着何蔓情说,“何小姐,你明知皎皎胆子小,作何吓她?你若是好奇,问我便是!”

何蔓情没说话,反而是吕折晚开口了,“容小姐怎么反应这么大,何小姐还未说什么,莫不是做贼心虚了?对了,郡主姐姐呢,近日怎么不见她?”

一个两个都来问,容翠都有些暴躁了,“郡主的姐妹皆是皇室宗亲,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一个区区妾室,想对着正室耍威风,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哼!”

“什么正室侧室的,容小姐说话还是谨慎些,本夫人还未同意郡主进门,婚约自是不作数的。”沈夫人教训完容翠,便横眉冷对的看着沈流皎,直将人看得瑟瑟发抖,可见平日里没少磋磨。

“呵呵,我说沈夫人近日怎么如此高调,往日便是再不喜郡主,也只是私底下说说,现下我算是看明白了,哈哈哈,不愧是诗书传家的沈家啊”

人群中,一位夫人意味深长的笑着,“啊”字似乎被无限拉长,听在其他人耳中,别有一番滋味,沈夫人脸黑了,意欲翻脸,幸好被吕折晚及时制止,不然又得得罪一大片权贵。

可惜,仍旧是顾此失彼了,何小姐脸上挂不住,当场便拂袖而去。

“小姐,小姐,您消消气,与沈夫人这样的人置气不值当!”侍女小跑着跟在身后劝着。

“吕折晚真是好算计,前些时日她约我相见,我就不该去,现下满都城都是我想抢夺亲事的传言,父亲一辈子最是爱惜名声,谁承想却被我这个不孝女连累”还未说完便已是泣不成声。

侍女伴着她长大,情分非同一般,见此也红了眼眶,“小姐,此事怪不得您,若不是有心人算计,您何至于如此啊,那些人都是蠢货,也不想想,以小姐的身份,若是真想抢夺他人夫婿,用得着闹得满城风雨吗?”

何蔓情恶狠狠的擦干眼泪,“这便是吕折晚那个小贱人要的结果,我若是坏了名声嫁过去,便会被她压上一头,真是好算计!引墨,沈家公子要做爹了,这等喜事,合该好好庆祝才对,吕小姐送了何府这般大礼,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得还礼!”

侍女点头,“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杀人了,杀人了!”惊天的喊声,像是从隔了很远的前院传来的,何蔓情心中一凛,与侍女对视一眼,不再逗留,匆匆去寻何夫人。

前院已经闹了起来,那是男宾席位,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正躺在地上人事不知,颈间流出汩汩鲜血,有一人正用手按在伤处,可惜,效果不佳,医师匆匆而来,却摇头叹息。原本站着的老人跌坐在地,瞬时便像老了好几十岁一般,嘴里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模样甚是凄惨。

此时的正厅,皆是朝中位高权重之人,凤阳伯得了前面的消息,正待与皇帝禀报,可惜被新郎闯入,他还带着未掀盖头的新娘,见此,凤阳伯稍稍有些诧异。

“岷儿,你带着你媳妇作甚,今日是你的大好日子,也这般胡闹!”凤阳伯年近而立方得一子,是以颇为纵容,便是皇帝在此处,他也未有苛责之语。或许是多年养尊处优,他渐渐有些骄矜自满,那位死去的公子,他并不放在心上,只觉得晦气,偏偏死在今日。

皇帝眼眸微深,凤阳伯当真是恃宠而骄,仗着有太后和文德侯撑腰,竟连他这个皇帝也不放在眼里,看来,伯府并不冤枉!

太后虽觉得兄长有些宠溺儿子,却不多言,只宠溺的说道:“岷儿带着你媳妇是来讨赏的吗?来,到姑母这里来!”

宋岷却是脸色一变,一把将新娘推倒在地,面红耳赤道:“父亲,姑母,这个女儿就是个不祥之人,儿要休了她!”

“休得胡言!”“你再说一遍!”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怒气冲冲,一道慌张阻止。

宋岷仗着家世,嚣张跋扈习惯了,这种阵仗自是吓不住他,不理会地上哭哭啼啼的新娘,他继续说:“不知诸位是否知晓,前院方才死了一位公子,我前脚刚把她迎进门,后脚便有宾客在府上死了,难道不是她克的吗?不行,今日必须休妻,父亲,儿子知道您不会同意,儿子已经差人去请祖父了!”

“你你个不孝子!”凤阳伯脸色大变。

还有另一人,速度非常快的冲出来,挥手便将宋岷打倒在地,嘴里中气十足的骂道:“我打死你个小畜生,让你作践我国公府的孙女”

嘴里骂着,脚上揣着,丝毫不留情面,可见真是被气到了。

“兴国公,您老消消气。”“国公爷,小心。”“哎呦,您可慢着点儿吧。”

皇帝稳坐钓鱼台,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看着兴国公打人,还让贴身内侍去扶人,可见偏向,众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跟着效仿,只在言语上劝起兴国公,有人还趁机踢了几脚地上的人。

“咳咳。”是皇帝的声音,众人瞬间安静,霎时,正厅针落可闻,“宋岷,你可知罪?”

凤阳伯吓得立马跪下,顺便拉扯了一把不以为然的儿子,“陛下,老臣教子无方,惊扰圣驾,请陛下饶恕!”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一听便知人数不少,一人进门跪地,“参见陛下!”

“谢将军请起,外面发生了何事?为何无人来通报?”

谢寒州看了一眼凤阳伯,只一眼,便将凤阳伯看得惴惴不安,“陛下,宣节校尉左大人与杨太傅之孙杨思奇,为争一朵珠花大打出手,宣节校尉毕竟是军中之人,身手矫健,用匕首割断了杨思奇的脖子,此乃凶器,请陛下过目。”说完便将带血的匕首双手捧出。

皇帝却是看也不看,挥挥手,问道:“宣节校尉?可是尚书省右仆射左玉堂之子?”停顿几息,说了句,“左玉堂似乎是王司徒的爱徒吧?”

王司徒乃是当朝三公之首,位高权重,却是个纯臣,与朝中并无复杂干系,可是,如今被陛下这样说出来,似乎又不是这样,难道陛下对王司徒有所不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