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娴姿不是好脾性的人,她堂堂太师嫡女、皇后亲妹,平日里高高在上,只有遇到楚幽辞才会如此憋屈,恼恨上来,不管不顾地喊道:“楚幽辞,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无视本小姐!”
楚幽辞与这些贵女斗了多年,深知她们的品行,对着两位好友无奈地摊手,再不理会这个天之娇女,恐怕她得把这房子掀了。
“崔小姐快坐下吧,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不怕崔夫人打你了?”这是有典故的,几年前,崔娴姿仗着身份欺负人,被她母亲撞见,她母亲是个火爆性子,逮着她就骂,还上了手,丝毫不顾及崔娴姿的惨叫和求饶,此后,这就成了崔娴姿的硬伤。
楚幽辞温和开口,妙目盈盈,其他贵女纷纷憋笑,崔娴姿心中憋闷,每次都是这样,她总是一副温和模样,任是谁看了,都以为是自己欺负了她,谁知道她就是个黑芝麻馅儿的,气死了,楚幽辞,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要让你好看。
此时,楚幽辞并没有看见,有一道不算友善的目光正盯着她,旁白夫人似有察觉,轻轻叫了一声“折晚”。
“浓浓,还是你厉害,不知道崔娴姿怎么想的,每次她都被你噎得说不出话,偏偏还要招惹你。”这位夸赞她的小姐,是沈阔的庶妹,名叫沈流皎,温柔贤淑,体贴入微,可惜,姨娘只知道争宠,对她并不看重,在府里她就是个小透明。
楚幽辞的另一位手帕交,便是方才讽刺何小姐的姑娘,名叫容翠,是礼国公府的十二小姐,她的父亲,已是不惑之年,却仍然坐着世子之位,老国公不喜大房,故而一直不让位,府中人口众多,几房之间争斗不断,故而,她便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几句话功夫,便能分辨一个人的品行,用楚幽辞的话说,这是个宅斗高手。
“其实,崔娴姿不算太坏,至少她可没设计陷害过浓浓,你看那位,”容翠指着另一席坐着的人,是一位中年夫人和一位年轻的小姐,两人靠得极近,满脸愉悦的说着话,“浓浓,她可没少挑拨你与沈夫人的关系。”
楚幽辞自然认得那两位,沈夫人和她的娘家侄女吕折晚。
“沈夫人当真好福气啊,身边有个如此贴心人儿相伴,这位小姐看着面生,不知是哪家府上的?”很多人看不上沈夫人的做派,一面享受郡主带来的恩宠,一面又想把人踢开,这与白眼狼无异。
沈夫人不知听没听出别人的嘲讽,她只是一脸欣喜的回道:“刘夫人好眼光,这是我娘家侄女折晚,不是我自夸,她当真是慧智兰心,府里人都很喜爱她。”
沈夫人洋洋得意,吕小姐含羞带怯,刘夫人恶心坏了,心中暗骂,吕家边陲小地,果然没有家教,老的不知羞耻,小的迫不及待,啧啧,可惜荣安郡主了。
容翠和沈流皎也为好友难受,可楚幽辞却像没事人一样,因为她知道,这门亲事成不了,早晚而已,就算那些人不插手,这不还有她吗,真当她是受气包,被传那么长时日的闲话,她都不敢反击吗?她不过是不想嫁人,借着不好的名声脱身罢了,这种想法,她们就不用知道了,以免被吓坏!
喝了一盏茶,燕王妃就发话了,“嫣时,你带着各府小姐们去玩吧,”继而又对着各家夫人道:“咱们这些老姐妹在堂中说话,别拘着孩子们,府中虽无甚美景,有几株梅花倒是开得极好。”
吕折晚的父亲是一名五品长史,却是外地官员,她来栎阳不久,从未参加过这种级别的宴会,有些新奇的逛着院子,欣赏这些难得一见的风景,太过专注,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正欲道歉,却被结结实实地扇了一巴掌,“贱人,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五品小官之女,也敢撞本小姐,别以为你攀上了沈家,就能在此地耀武扬威,哼!”
打人的正是何蔓情,她对沈家公子一见钟情,谁承想人家早就定了亲,这几年她一直针对荣安郡主,每次面上占了便宜,回头就会吃亏,次数一多,她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是谁干的,奈何楚幽辞实在太过狡猾,她找不到证据,就连哥哥都不相信她,吃亏太多,她便只在口头上耍耍威风。
可吕折晚不一样,都城人都知道沈夫人不喜楚幽辞,今日她又大张旗鼓地带着吕折晚,宴会上的人,谁不是人精,这就是一个信号,吕折晚得沈夫人看重,早晚是沈公子的屋里人。
虽不识得眼前这群人,但从穿衣打扮就知道,这不是她吕折晚能得罪的,捏紧拳头,心中不甘,想嫁进沈家的念头越发强烈。
“这位小姐是否太过分了,我撞你并非有意,与你道歉便是,你作何打人,又辱及家父,是看不起外地官员吗?”
吕折晚这话说得当真是巧妙,既占了礼数,又给何蔓情挖了坑,她先打了吕折晚一巴掌,现下如何回答都是错。
小姐妹间的玩闹倒也罢了,吕折晚只是一个小人物,但牵扯到朝廷官员就小事化大了,何蔓情身边的小姐妹立马出来打圆场,她道:“哎呀,都是小姐妹间的玩笑,怎么还扯到了朝堂?那可不是我们女子能非议的,大家说对吧?”
吕折晚不是蠢人,甚至很聪明,她怎会听不出这人在偏帮,刚挨了一巴掌,她可不会轻易松口。
李嫣时见吕折晚沉默不语,周围的贵女们都在窃窃私语,传出去恐怕有损燕王府声誉,她开口相劝,“吕小姐在府上受委屈了,是嫣时的不是。其实,蔓情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有时候冲动了些,吕小姐大度,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郡主亲自发话,又是安抚又是威胁,吕折晚无法,只得退步,但两人的仇算是结下了,没见那何蔓情凶狠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一般。
楚幽辞看热闹正起劲,没想到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少年声音,吓得她差点将手中帕子扔出去。
“真是一出好戏啊!”一行两人,那少年看着楚幽辞似笑非笑,与她看热闹的表情如出一辙。
楚幽辞见是熟人便放了心,毫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走路都没声吗,吓死我了,你长进了,还敢看姑姑的热闹,信不信我告诉你父皇!”
威胁果然有用,少年脸色一僵,他偷跑出宫本就是为了逃学,若是父皇知晓,怕是又有抄不完的书了,顿时小声央求道:“姑姑,荣儿错了,不该看您的热闹,您就当没见过我,就这一回。”
少年乃是当朝三皇子,为丽妃所出,他与楚幽辞年岁相当,都不喜读书,成天爱往宫外跑,两人经常结伴逃学,一起受罚,时日一长,倒也成了真心相交的朋友。
秦之逸是三皇子的表兄,他不是第一次见“名满栎阳”的荣安郡主,见她与三皇子嬉笑打闹,眼睛里盛满星星,全不似平日里的疏离。观她言行,并非市井传言那般粗俗无礼,看来,流言果然不可轻信。
果然,沈夫人就应该带着吕小姐,楚幽辞庆幸自己的钱财没白花,那群人转移了目标,她只需要悠闲的品茶,岂不美哉。
心情正好时,容翠两人回来了,好心情自然要与好朋友分享,她幸灾乐祸地开口道:“你俩可是来晚了,错过了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