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能
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让本就畏畏缩缩的三个演员更羞愤难当。
站在中间名叫“晨晨”的演员当即哭出声来，她是舞院教授的女儿，从小在夸奖中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团长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吧？”
晨晨不服气，哭着还嘴：“说我们不如您也就算了，什么叫随便找个扫地的都比我们强？您这是人身攻击！”
章芊羽立刻制止她，“晨晨！老师在气头上，训你两句你就听着，不能这么没礼貌！”
江月萍恨铁不成钢，看着晨晨，“怎么？这就受不了了？我当初学舞的时候，一个动作不到位，师父的棍子就抽腿上了！我这还是忍了你！”
江月萍拄着教鞭，在舞台上敲得噔噔作响，“实话告诉你，刚才那三分钟算不上舞蹈，就是三分钟的视觉垃圾！”
晨晨又急又气，呜呜地抹眼泪，“怎么能这样？我哪里不好了？凭什么说我跳的是垃圾？您要觉得我们跳不好，您找别人去啊！”
“你说什么？”
江月萍柳眉一挑，脸色当时就沉了下来。
她在业内一向颇受尊崇，还从没遇到过敢跟她放狠话撂挑子的。
晨晨出身艺术世家，又自小娇养，今天气急了来了脾气，“您不是说扫地的都比我们强吗？那您去路边问问，哪个能演白鹤，您找她演不就得了！”
晨晨哭天抹泪地发了一顿脾气，甩手就往台下走。
另外两个她的同学慌得不知所措，连忙跟上她，“晨晨！”
“晨晨你去哪儿？”
江月萍一直是老派作风，总觉得师长训话，就算骂得狗血淋头，后辈也得虚心听着。
谁曾想今天就遇着个脾气大不服管的，不仅不反省，还调头就不干了！
台上台下，舞团的演员和剧院的工作人员，几百双眼睛看着呢，她竟然真的甩脸子走了！
另外两个白鹤的演员下台去追晨晨，舞台上只剩江月萍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
江月萍虽然骂得难听，却没想过真的换掉晨晨，毕竟首演只剩五天了。
然而现在，晨晨赌气罢演，反而把江月萍架在了被动尴尬的境地。
江月萍怔愣愣地站在台上，感觉背后有数不清的目光射向自己，她作为团长的威信、作为师长的尊严，在那一刻都仿佛被架在火上炙烤！
怎么办？
叫她们回来等于承认自己说的不对，长了这样的歪风邪气，以后团里演员一个个都不服管。
不叫她们，眼前的彩排就要空出一大段。白鹤不仅有单独的小节，在最后的群舞中也有很多戏份。只剩五天，真的来不及换人。
这时，背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我能演白鹤！”
江月萍闻声回头，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从远处往舞台这边走来。
那人说：“我就是扫地的，白鹤的舞段我能演！”
“这人是谁啊？”
“不是咱们团里的吧？”
“竟然说自己能演白鹤，也太狂妄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目光被这个突然放言能演白鹤的少女吸引，不自觉地在人群中闪出一条道路。
方琳琅穿过拥挤的人群，绕过各种电线和设备，走到了舞台跟前。
方琳琅抬头，落落大方，眼神平静而自信，“江团长，能让我试试吗？”
江月萍看着台下的女孩儿，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件白毛衣，绑着一根麻花辫，脸上没化妆，素面朝天。
就这么个小孩儿，让江月萍愣住了——这孩子长得太好了，眉目如画，清丽脱俗，更重要的是，她眼睛里有一份独特的神韵。
那份神韵，就是很多演员追求的“灵气”。
凭借这样一张脸，去做平面模特不是问题，但跳舞完全是另一回事。
江月萍上下打量了两眼，小丫头形体条件还不错，她问：“你叫什么名字？来这做什么的？”
方琳琅回答：“我叫琳琅，是在剧院干活儿的临时场务。”
场务是剧场里不可或缺的职位，像风华这样的大剧院对工作人员的需求量很大，但人手又不够，所以每每有大型演出，就会招一批临时场务，负责扫地跑腿搬东西，干干杂活儿。
江月萍提醒她，“来我这儿没有闹着玩的。哪怕现在是彩排之前，也有几百号人在这看着，你不要太自负，免得到时候自己没脸。”
方琳琅爽朗一笑，“我没名气，也不怕丢脸。您让我试吗，江团长？”
这个回答让江月萍有些意外，小不大点儿的人，性格还挺有韧性，没被吓着，倒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放在平时，有数不清的舞院苗子排着队等着江月萍挑，像方琳琅这种来路不明的小丫头根本得不到见面的机会，更不要提让江团长亲自看一支舞。
但是今天也巧，江月萍对白鹤的选角本就不太满意，晨晨为首的三个演员又让她很没面子，于是就让方琳琅得到了一个展示的机会。
江月萍发话：“上来吧，灯光组和音响组辛苦配合一下，白鹤游云选段。”
方琳琅得到的准许，开心得不得了，绕到侧面，登上了舞台。
台下的演员们都出于好奇围到跟前，想看看到底这半路闯出来的小姑娘有没有真本事。
成与不成，都是一场热闹的大戏。
原本赌气离场的晨晨三人走到一半也扭头回来，跟着人群往前去围观。
晨晨气鼓鼓地瞪着台上正在做准备的方琳琅，“哪里来的野丫头？不知天高地厚！团长连我都看不上，会瞧得上她？”
旁边两个也随声附和：“就是，剧场找来干杂活的而已，这种人也敢往台上凑？真是不要脸！”
章芊羽走到她们身边，低声提点：“想吸引眼球、博出位的人我见多了，这丫头八成想进咱们团。老师一定看不上她演的东西，但你们三个也别太过分了，待会儿赶紧回去跟老师道歉，别任性！”
晨晨撅起小嘴，“哼！我凭什么要道歉？明明就是团长太过分了！”
章芊羽说：“凭她是H国当之无愧的古典舞第一，凭她在国际上声名远扬，凭你母亲王教授见面也得对她礼让三分。在你没超过她的时候，先韬光养晦！”
晨晨不服气，但想到章芊羽是站在自己这边，《百鸟朝凤》首演的机会她也不想失去，于是勉强闭上了嘴。
舞台中央，灯光渐暗，音乐声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