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打开了,顾景炎轻轻走了进来。

他看到温妤茶已经醒来,便坐在床边,温柔地拨开她耳畔的碎发。

“醒了?”顾景炎轻声问道。

温妤茶蹭蹭他的手指,声音微弱,“你怎么来看我了?”

顾景眼中满是心疼,起身倒了杯水,“要喝水么?”

温妤茶轻轻点头。

他小心地扶起她,将水喂到她唇边。

一股清凉的水流缓缓滑过她的喉咙,带走了干燥与不适。

顾景炎静静地看着她略显困惑的眼神,脸上带着淡淡的宠溺和顽皮的笑意,“需要我再喂你一口吗?”

温妤茶摇摇头。

顾景炎忍不住笑了出来,伸出手去揉了揉她那乱糟糟的头发。

尽管他的嘴角上扬,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但那笑意中却隐藏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他深深地看着她。

“顾景炎。”温妤茶轻轻地呼唤了一声。

“嗯?”顾景炎温柔地回应。

“我想回扬州了!我娘还在扬州温府,顾景炎,你愿意陪我一起去扬州吗?”温妤茶轻声细语地询问着。

“好!娘子是扬州人,为夫自然愿意陪你回娘家。”顾景炎温柔又坚定地回应。

“顾景炎,你对我真好。”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会想对你好。”

“可我一直都在利用你,这样你还想对我好吗?”温妤茶试探地问道。

顾景炎嘴角微扬:“我知道!但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能对你有利用价值是我的荣幸。”

温妤茶笑着摇头:“你真傻!我不如傻子,你却不如我。”

“可我甘之若饴。”顾景炎的笑意更浓了。

“夫君~”温妤茶轻轻地唤了一声。

“为夫在。”

“莫哭!”温妤茶轻轻地为他拭去眼中的泪。

顾景炎的眼中充满了真诚和喜爱,他看着温妤茶皆是深深地柔情:“睫毛掉进眼里了,扎得为夫眼疼,忍不住落泪。”

……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顾景炎陪伴着温妤茶,重游了江南的故土。

两人驻足于那些熟悉的风景中,用心感受着那份深深的回忆。

甚至还一起去听了那悠扬婉转的评弹,品尝了那清香的碧螺春茶,更是一一尝遍了扬州的美食。

然而,尽管两人游历了各地的风土人情,但温妤茶的病情却是日益恶化。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刻越来越少。

有时,她就像永远地睡去,再也不会醒来。

“妤茶……妤茶……”顾景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颤抖,怀中的温妤茶如同一片风中的落叶,脆弱而无力。

他的手指在她的面颊上轻轻摩挲,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抚摸冰冷的玉,那般的冷,那般的硬,仿佛要将他的心割裂。

她的肌肤苍白如雪,那种白,是毫无生气的白,是失去阳光照耀的白。

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像是被秋霜打过,失去了生命的颜色。

睫毛低垂,一动不动,仿佛是一个精致的瓷娃娃,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带有任何的情感和生机。

在马车的颠簸中,顾景炎轻声命令道:“停车。”

如玉经验丰富,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他熟练地拉紧缰绳,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随着马儿的嘶鸣声,一股温热的白雾弥漫在空气中,仿佛为这寂静的冬日增添了一份生气。

“妤茶……”顾景炎温柔地抱起温妤茶搂入怀中,她被厚厚的棉被包裹着,仿佛是他的宝贝。

马车内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只有车轮碾过雪地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疼痛,顾景炎看着温妤茶那虚弱无力的模样,心中如被万箭穿过。

“是到了吗?”温妤茶微弱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

“还……没有到扬州的温府。”顾景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紧紧地握住温妤茶冰冷的手,仿佛这样能给她带来一丝温暖。

他瞥了一眼车内刚装满的八个汤婆子,又看着裹着被子仍在颤抖的温妤茶,心中的痛楚无法言说。

顾景炎艰难地咽下喉中的哽咽,“妤茶,要不……我们返回……回京城吧!”

“别难过!这是命中注定的结局……我年幼时就得了寒病,所有人都知道我活不过及笄的那个时候……”温妤茶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悲伤,她竭尽全力的抬起一只手臂,手指想去触碰他面颊。

顾景炎忙不迭地攥紧她的手,那冰冷的掌心,仿佛是冬日里的寒冰,刺骨而凛冽。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仿佛想用自己温热的脸颊,去温暖她冰冷的掌心。

顾景炎的目光充满了疼惜和不舍,仿佛害怕她会就此消失。

“你不准胡说!我顾景炎坏事做尽,所有的报应都应该冲我来。为什么要你来承受这一切?什么命中注定不注定,都是假的,假的……”顾景炎的眼眸中充满了红血丝,声音哽咽到沙哑得几乎无法说话。

温妤茶轻声唤着他的名字:“顾景炎……”

顾景炎心中一痛,将她紧紧搂在怀中,感受着她的颤抖与脆弱。

温妤茶挤出一丝笑容,手指颤抖着,缓缓地抹去他眼角的泪水。

“莫哭……”

她如同鸦羽般的睫帘轻轻闭合,帮顾景炎擦拭眼角泪水的手臂突然失去力气,摇摇欲坠。

“别睡!妤茶……我求求你别睡……”顾景炎猛地抱住她,心中痛苦又无奈。

“别难过……”温妤茶无力垂下的手臂,却还是执着地扯了扯顾景炎的衣袖,“顾景炎,下雪了……我想出去看最后一眼……看这人世间的美好。”

“妤茶,我们不要看了?我们……回去吧!”顾景炎看着温妤茶眼里满是心疼和苦涩。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雪。”温妤茶的声音颤抖着,身体寒冷得嘴唇哆嗦的厉害,“我好想和……夫君一起看这初次见到的雪。”

“好……”顾景炎怜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为夫陪娘子一起看这初次见到的雪。”

说罢,他掀开车帘,冷风如刀片般灌进车厢,那份刺骨的寒意似乎要将一切温暖都剥夺。

他的心,此刻也被冷风割得支离破碎,那份伤感如同浓雾笼罩在他的心头,无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