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极乐世界后,弥罗道人并未直接返回玉虚宫,而是转道前往大赤天。他知道,要行此事,李伯阳的态度至关重要。
大赤天内,八景宫中,李伯阳正于丹炉前静坐。炉中三昧真火不温不火,映照着这位玄门首徒沉静的面容。他双目微闭,似在神游太虚,又似在推演天机。
“师弟来了。”李伯阳并未睁眼,声音却已响起。
弥罗道人步入宫中,恭敬行礼道:“见过大师兄。冒昧打扰,还望师兄见谅。”
“坐吧。”李伯阳缓缓睁眼,眼中似有阴阳流转,八卦生灭,幽幽的询问道:“你从极乐世界来?”
弥罗心中微惊,面上却平静道:“师兄明察秋毫。适才确实去拜访了归真和须菩提两位道友。”
李伯阳不再言语,只静静看着丹炉中跳动的火焰。
弥罗道人沉默片刻,开口道:“大师兄近来可曾行走洪荒?”
“自师尊命我辅佐陛下整顿天庭秩序,已许久未下界了。”李伯阳淡淡道:“师弟此问,可是洪荒有变?”
“不敢隐瞒师兄。”弥罗道人正色道:“截教气焰日益嚣张,门下弟子行事越发无所顾忌。师弟近日游历四方,所见所闻,实是触目惊心。”
李伯阳抬眼看向弥罗。
“说来听听。”
弥罗道人轻叹一声,手中拂尘一挥,两人面前顿时浮现出数幅光影画面。
第一幅画面中,东海之滨,数十名身着截教服饰的修士正围困一座人族城池。为首者乃是一条黑蛟所化的妖仙,面目狰狞,手持一柄黑水幡,正哈哈大笑。
“此城灵气充沛,正合我炼制黑水玄煞大阵!城中人族,皆为我阵法资粮!”
城中百姓哭喊奔逃,守城将士奋力抵抗,却难敌妖法。天空阴云密布,黑水滔滔,腥臭之气弥漫百里。
“这是三月前之事。”弥罗道人声音低沉道:“东海敖广曾遣使劝阻,反被那黑蛟道人讥讽,称龙族早已没落,也配管他截教之事?最后此城三万百姓,尽数被炼入黑水大阵,魂魄不得超生。”
李伯阳眉头微皱,但未言语。
第二幅画面展开,却是洪荒一处灵山福地。原本这里是一座散修宗门所在,此时却已化作废墟。废墟之上,数名截教弟子正在瓜分抢夺来的灵宝灵材。
一名豹头环眼的截教外门弟子手持一柄夺来的飞剑,笑道:“这玄真派掌门还不识相,说什么‘此地乃祖师所传,不可轻弃’。凭他区区真仙修为,也配占此福地?”
旁边一名女修娇笑道:“师兄说的是。如今洪荒,谁不知我截教势大?这些散修小派,能为我截教所用,是他们的造化。抵抗者,唯有灰飞烟灭一途。”
画面中,还能看到玄真派弟子尸横遍地,掌门元神被禁锢在一面黑旗中,正遭受阴火炼魂之苦,惨叫不绝。
“玄真派祖师造福一方,也是有功德之人。”弥罗道人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怒道:“如今满门上下三百余口,除少数在外游历者侥幸逃生,余者皆遭毒手。”
第三幅画面更为惊人。北俱芦洲一处荒原之上,数万妖族大军正在集结,军阵严整,杀气冲天。为首的竟是截教三代弟子中颇有声名的火灵圣母之徒焰中仙罗宣。
他正对下方众妖训话:
“奉师尊法旨,此方妖族须在一月内尽数归附我截教!不从者,杀无赦!我截教统御万族,君临洪荒的日子不远了!什么天庭,什么玉虚宫,迟早要在我截教脚下臣服!”
众妖齐声呐喊,声震九霄。罗宣身后,数名截教弟子正将不愿归附的妖族首领当场斩杀,血染荒原。
弥罗道人收起画面,沉声道:“此等行径,并非孤例。自通天师兄炼化凤凰洞天后,截教弟子愈发肆无忌惮。他们不修道德,不积功德,只求法力速成,行事全凭弱肉强食的妖蛮法则。长此以往,洪荒秩序必将大乱。”
李伯阳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通天师弟可知这些事?”
無錯書吧“如何不知?”弥罗道人摇头苦笑道:“通天最为护短,总认为自己的门下弟子是优秀的。师兄,截教号称万仙来朝,实际上鱼龙混杂,其中大多都是披鳞带甲、湿生卵化之辈,本性凶残,难以教化。”
“师弟此言,未免有失偏颇。”李伯阳淡淡道:“截教中亦有德行之士,如多宝、金灵、龟灵、无当、赵公明、三霄等人,皆是根性深厚之辈。”
弥罗道人急道,“即便这些亲传弟子品行尚可,又如何管束得了数十万外门弟子?截教教义本就有教无类,对弟子约束甚少。如今截教势大,这些弟子越发目中无人,视洪荒万族为刍狗,视天庭法度为无物!”
李伯阳站起身,走到八景宫窗前,望向茫茫混沌,良久方道:“陛下闭关前,曾言封神大劫将至。此乃天道定数,旨在完善天庭,约束众仙。”
“正是如此!”弥罗道人眼睛一亮,“封神之事,本是陛下委托师尊安排。陛下要的是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归位,完善天庭建制。截教弟子多行不义,业力深重,正是应劫上榜的最佳人选。如此既可约束截教,又可完成封神大业,一举两得。”
李伯阳转身,目光深邃:“你是想借大劫之机,清除截教中那些德行不足的弟子?”
“师弟不敢妄言‘清除’。”弥罗道人躬身道:“只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那些作恶多端、业力缠身之辈,合该应劫。若能借此整顿截教风气,约束其行径,对洪荒、对截教本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通天师弟不会坐视门下弟子受戮。”李伯阳平静指出关键。
弥罗道人深吸一口气,苦笑道:“这正是师弟最担心之处。通天师兄性情刚烈,若见门下弟子遭劫,定会出手相护。届时,恐怕难免圣人交锋。”
“你有何打算?”李伯阳似乎已看透弥罗心思。
弥罗道人沉声道:“诛仙剑阵非四圣不可破。若通天师兄真要摆下剑阵,需得四位圣人联手,方能破解。我玉虚宫一脉,加上西方教二位道友,再请大师兄主持大局,四圣齐至,何愁剑阵不破?”
八景宫中一时寂静,唯有丹炉中火焰噼啪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