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成威连人带马重重的摔在地上,方才受伤的右肩压在下面,任是在军营中摸爬滚打数年,也依旧是疼得他闷哼一声,血染透了内衫,星星点点得挂在软甲的铁片上。

但是他也仅缓了片刻,便挥剑向前方的绳索斩去,紧绷的绳子一断,两边拉着绳子的人手里一松,都不免向后一趔趄,郑成威逮到机会,剑锋横抬,向着左手边的灌木丛中划去。

枯枝被齐齐得割断,躲在后面的人皆被一剑封喉。

身后的禁军见郑成威坠马,连忙翻身下马,将自己马让给了他,“少将军,你快走!”

郑成威见状,又回头看了一眼同狼牙军缠斗在一起的兄弟,一时迟疑起来。

见状,这位年轻的将士把缰绳往郑成威手里一塞,焦急得催促道:“兄弟们这次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只要能保你平安,就是我们对郑老将军最大的报答。”

听到这话,郑成威也不再多言,一咬牙,再次策马向前突围出去。

眼见郑成威离开,还在马上的禁军直接跟了上去,余下的皆是死死抵在原地,至死都不能放过身边的任何一个狼牙追兵。

原本狭窄的山路上,两队人马再次向前涌去,露出了方才缠斗的地方,着白袍的禁军,同着红甲的狼牙军尸体,横七竖八得躺了一路,满地都是倒插的箭羽,鲜血粘着泥污淌了满地。

但是活着的人,谁都没有回头。

见郑成威再次突围,身后的狼牙军毫不犹豫的在马背上,对着他的后背举起了弩箭,箭锋直指要害。

弩箭飞射而过,掀翻了最后排的禁军,人滚落在地,独剩马匹带着嘶鸣声继续前冲而去。

但任是如此严密的人墙,还是有三枚弩箭钻着缝隙向郑成威飞去,他挥剑拦下两发,唯有一发,角度极其刁钻,直接钉在了他的后胸上。

这一击几乎致命,郑成威只觉得呼吸一滞,整个人向前倒去。

见状,只余下三人,护着郑成威继续前进,剩下的人则直接调转马头,反身向后面的追兵杀了过去。

身后的狼牙军手里举着弩箭,来不及防,直接被反杀而来的禁军掀翻一大半。

郑成威如今意识几近模糊,但他还是凭着韧劲儿,死死的抓着缰绳,整个人趴在马背上,血顺着马儿白色的鬃毛滴滴答答的淌个不停。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殒命于此的时候,隐约看到前方一队人马,向着自己的方向急冲而来,他视线模糊得,根本看不清是敌是友。

只在恍惚中,听到那队人群中,响起了一连串虫笛的尖鸣。

是五毒教埋伏在长安,打算接应梦璃的人。

“但是他们来了这儿,梦璃怎么办?”这是郑成威失去意识前,留在脑海中的最后一句话……

远在长安的姑娘,此时看着手中的蝴蝶,由最初的来回忽闪着翅膀,变成了如今的双翅平垂,贴在掌心。

看到这一幕,梦璃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猛得站起身来。蛊虫如此,定是那边的人有生命危险。

她再顾不得更多,孤身一人从房间中跑了出去。

将军府中无人敢拦她,但当她跑到前院时,看着满院的粮草,又想起那日梅园中,郑成威冲他举杯,郑重托付,军需之重,她亦不能轻视。

最后,她只能停在大门口,双手死死地攥着,拼命的呼吸着,像是个溺水的人,在旁人看不见的河里,拼命的挣扎着。

梦璃就这么一直站着,站到府中又燃起了灯火。

但最终,她也只能自己转身,又回到房间,按照先前郑成威吩咐的,明日带着粮草走官道去太原。

而这会,她派出去接应郑成威的教众,一来便瞬间扭转了战局。

禁军也没想到,竟有援军,他们操纵着各自的蛇蝎,仿佛一片黑压压的潮水,向狼牙军迎面扑了过去。

其中又有几人,拦停了郑成威的马,将他从马背上接了下来,丹药喂进去,吊着气,随后挪到马车上医治起来。

马儿此时也似通人性一般,乖顺的立着,前蹄偶尔不安得蹬着泥土,似是在担心着方才伏在自己背上的人。

得五毒教相助,没一会的功夫,埋伏的狼牙军就被尽数剿灭了,禁军此时还留有小半,虽然都有受伤,但并不危及性命。

他们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皆是急切的围在马车旁,等着苗医们的结果。

好在没过多久,就有一人从马车中走了出来,对着他们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郑成威没事了。

看到这个表情,他们虽然听不懂苗医们在说些什么,但还是松了口气,来不及休整,便护送着车马,小心得往枫华谷的驿馆而去。

梦璃此时在灯下坐着,面前的饭菜一口都没有动,屋内虽是灯火通明,却照不亮姑娘眼睛里的一片黯淡,她双眼肿着,就连鼻尖都微微泛着红,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全是郑成威平日里的一脸坏笑,诓自己喝他的酒,才害她落得如今这般揪心。

谁知,方才一动不动趴在桌上的蝴蝶,此时又突然动了起来,忽闪忽闪得绕着梦璃飞了一圈,随后停在她脸颊处,像极了一个温柔的吻。

看到这一幕,姑娘的眼睛瞬间亮了,郑成威没事了,五毒教的人及时赶到了。

她长出了口气,嘴角不可抑制的扬了起来,一身银饰闪着光,亦如初见时那般灵动。

而此时的狼牙军帐内,先前信心满满的壮汉,此时哆嗦着跪在谢安脚边。

“统领,统领,我真的派出去的都是精锐,我也没想到会有五毒教的人前来接应。”壮汉说着,抬手抓住谢安衣裳的下摆,瑟瑟发抖道,“统领饶命,统领饶命啊!”

但谢安就这么站着,偶尔被这壮汉扯得微晃,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看不出喜怒。

眼见他如此,屋子里满座的人,无人敢言语。

壮汉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谢安抽出自己腰间的短刀,对着他的脖子就划了上去,鲜血喷了满身满脸。

他随后抬脚,将气绝的人踢到一边,这人临死前都还瞪着惊怖的双眼,此时就这么仰面对着众人,看得他们无不是垂着头,不忍对视。

谢安脸上还挂着血迹,他却丝毫不理,嘴角反倒是残忍的勾了起来,笑得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随后只听他冷漠得开口说道。

“我谢安生平最恨无能之人,早知今日,不如一直留在伙房杀猪。”

他说着,随后环视一周,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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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元夕,大军分五队佯攻,轮流消耗苍云军的兵力,且战且退,避免伤亡,赶在郑成威伤好返回之前,拔掉楚云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