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满身是血的向洛青崖冲过去,将尚有意识的他拽起来,手一搭,扛在肩上,不管不顾的向狼牙军驻地的范围逃去。

程彦衡此时不知是毒发作了,还是没想到谢安会如此动作,竟一时愣在了原地。

“大将军!”楚云河赶到,连忙关切道,并想要继续前进,追捕穷途末路的二人。

谢安的确是弃车保帅,但弃的不是洛青崖,而是所有随行的精卫,这些人都是跟随他多年,出生入死过的,个个身手了得,尽管人数上不占优势,但方才与苍云军缠斗,也丝毫没有落得下风。

此时见谢安的动作,他们竟一个个的,不顾生死般的向最前方的三名主帅反扑而来,为的就是给谢安争取到足够多的的逃脱时间。

战场上最可怕的不是精兵强将,而是不畏死的死士,他们为了目标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程彦衡此时只觉得掌心一阵发麻,但还是强压着眩晕之感命令道,“楚云河,你带人,先将羡渊他们安全送回营地。”

随后又拨了三名最擅长侦查的士兵出去,他料定谢安此时的状况,还带着个重伤的洛青崖,定是无法走远,此处距离狼牙军驻地尚有一段山路要走,先将他们的位置咬紧,再行追捕也不迟。

郑成威带领着剩余的苍云军将士,最终还是将这些打算玉石俱焚的狼牙死士们尽数歼灭了,整整齐齐的二十人,均是满身血污的倒在了这段狭窄的羊肠小路上。

苍云军这边虽有负伤,但并不严重。

此时,憋了许久的大雪方才纷纷扬扬得撒了下来,漫天的白雪一片一片的覆在淋了血的土地上,周围落了叶的灌木枯树,犹如一笔一笔胡乱勾画的墨痕,在茫茫天地间,尽抒苍凉。

程彦衡长叹了口气,吩咐道,“厚葬忠义之士。”

谢安带着洛青崖死命得向深山中奔去,他自己本就带伤,还要承受着洛青崖的重量,整个人几乎是在靠着近乎疯狂的意志力死撑着。

最后他跑到一片树林尽头,此处地势向山体中凹了一块,不仅背风,还有林木做障,身后追踪的人一时半会摸不过来,是个很好的庇身之所。

谢安终于力竭倒地,身上的袍子几乎被鲜血染透,他仰面躺在地上,任由冰凉的雪花打在脸上,化成一滴一滴的细细密密的水珠。

洛青崖强撑着爬起来,胸口的刀伤还在渗血,他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缓了半晌才能开口讲话,“统领你,何必管我……”

谢安又何尝不是心头滴血,这次折掉的人,均是陪着他一路趟过来的,每一个都是千金难求的忠将,任是他再如何铁石心肠,也不禁心疼的合上双眼,不愿去回想。

洛青崖掏出伤药,想给谢安服下,谁知送到嘴边,却被他抬手拂落了。

“洛大夫还是别救我了,免得日后回想起来,又觉得脏了手。”谢安说着,胸口有些艰难的上下起伏着。

洛青崖这次倒是难得的坚持起来,仍旧想把药给谢安喂下去。

怎成想,谢安伤成这样,内力几乎耗尽,却仍能自己咬牙坐起身来,一把揪住面前的人,“全天下不是你同你师弟最亲吗?嗯?怎么如今引你入圈套的,却也是他呢?”谢安声音嘶哑,几乎是低吼着说出这句话。

“你不是最瞧不上我这种手段阴损的疯魔之人嘛,如今又假惺惺的做什么?”谢安说着,笑得一脸残忍。“我不稀罕你这悲悯众生般的施舍。”

洛青崖如今一身白衣,跪坐在雪地中,血迹在他身上仿佛是绽开的红花,一阵风来,似都能将他扯碎了。

“师弟他如此选择,没错的。”洛青崖轻声说道,“我已经无法回头了,但他不能被我所累。”

一句话彻底给谢安气笑了,“你善良,你大义,只有老子和那二十名将士活该——”

话还未说完,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洛青崖见状,忙想起身,却不由得眼前一黑,再没了意识。

谢安赶紧抬手,让他倒在自己怀里,丝毫没理会胳膊上狰狞的伤口,而后又从他手中拿过药,直接灌进了洛青崖的口中。

梦璃此时按照约定,侯在半路,等待接应。谁知,等来的竟是楚云河带着虚弱的羡渊先回来了。

“他们人呢?洛青崖呢?”梦璃诧异得问道。

“谢安殊死一搏,强行带走了洛青崖,余下狼牙死士尽数歼灭,大将军也受了伤,一会回来,还得劳副使给瞧瞧。”楚云河言简意赅的说道。

短短几句话惊得梦璃瞪大了双眼,“这样都能逃得掉?”

楚云河未答她的话,但是心中却也在暗自复盘,苍云军虽与狼牙时有摩擦,但与谢安本人的正面交锋,他还是头一回,终于也领教到了,什么是大将军口中最难缠的对手。

大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的意思。

洛青崖再次醒来已是深夜,二人在一处山洞中,不知谢安从哪拾了柴火和枯草,洞中烧着火,尚且温暖。

谢安此时靠着山壁,双目紧闭,身上的伤口也未处理,如今干涸成一片黑红色。

“统领……”洛青崖哑着嗓子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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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了。”谢安开口,声音有力,似乎比下午时候好多了。

“伤口放任不管,会感染的。”

听到这话,谢安不屑得冷哼一声,“当年我六岁,被扔进人堆里,是自己一刀一刀杀出来的,如今区区两处皮肉伤,还能要了我的命不成。”

洛青崖与他相识已有一段时日,却从没听他提过以前的事,如今只是只言片语,却着实有些骇人。

谢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看着一脸错愕的洛青崖,笑道,“不用管我,今日权当是还你当初施我粥药之恩,免得你总是惦记。”

听他又提这话,洛青崖只得尴尬得咳了两声,“那日我说的话,如今收回了好不好。”

谢安没理会他,只是盯着瞧,嘴角却微不可查得勾了勾,难得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