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批支锅子成员全部到齐。
一共九人。
沿途各色少数民族聚居,汉人也有,不是特别多。
这边菌汤很好喝,此时正好是夏天,菌汤特别鲜美,再多味精鸡精都够不上那味。
出三江口,过石门峡,走悬天栈。
我们进入哀牢山深处。
怪石上布满青苔,悬瀑自头顶飞溅,古猿哀啸,雄鸟啼鸣,一路险象环生。
第八天。
穿过密林,山坳里面出现大量青砖房子和吊脚楼,居然是一个容纳几千人的大型彝族村寨!我吓了一跳。
拉住黄师爷:“我说,你确定没走错?跑人眼皮底下倒斗,让人抓见,不把咱们往死里打?”
黄师爷道:“那是石崖寨,民国以后就陆续废弃了,放心,没有人。
这方圆几百里,全是原始森林,树木遮天蔽日,绝对安全.”
丁三壮最年轻,话也最多:“古墓就在边上?那我们不如去寨子里扎营,我看那些房子烂得还不严重.”
“别!”
黄师爷来过石崖寨,表情变得紧张,有些不自然:“千万别去那个寨子.”
“为啥?”
看了看附近,黄师爷压低声音:“那寨子闹鬼.”
丁三壮不信:“什么鬼,瞎说,净是唬人的话.”
黄师爷摇头:“实话告诉大家,你们是第二批支锅子的。
第一批六个人,也都是高手,当时他们就在石崖寨里面睡觉。
据他们说,石崖寨有个白色祠堂,里面支了一口大锅,大锅旁边是灶台,看着阴森森的.”
“夜晚睡觉的时候,有五个人梦见祠堂的大锅里面煮了东西,有许多人背对他们坐在锅边吃饭。
梦醒了,发现少一个,少的那个脑袋被人砍了,尸体就吊在灶台旁边,脑袋放在铁锅里!”
这话,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站在山腰,看山坳里废弃的古寨,我们所有人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黄师爷带着我们绕过石崖寨,根本不敢靠近。
直线距离大约八百米。
在山坳的边缘,一片树林已经被人砍光了,露出黄色泥土的空地,古墓就在那!外头封土,类似于农村的泡菜坛。
光秃秃的,十分突兀。
没有墓碑,没有镇墓兽和祠堂。
封土大概有二十米周长,并不是特别大,估计是某个土司的墓葬。
“哈罗.”
古墓旁边是迷彩营地。
有外国人钻出来,用英文打招呼。
胡子来精神了,对外国人招手:“碗炕吐贝京!”
当年开奥运会,全国老少爷们,都会那么一两句英文。
见到外国人,先来一句“碗炕吐贝京”,加快国际接轨。
“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那外国人摇摇头。
胡子尴尬:“俺们这是正宗英文啊.”
“说中文吧,我听得懂.”
黄师爷的雇主出乎我的意料。
本以为是什么龙头老大,结果居然是三个外国人!领头说话的那个,叫伯特。
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学者,叫莫林。
一个叫米契,腰里胀鼓鼓,可能有枪。
無錯書吧伯特对黄师爷的效率很满意,说:“你来得很及时,这次佣金我会考虑加成.”
“谢谢,谢谢老板.”
我把黄师爷拉到一边:“你怎么找了三个外国佬当主子,丢人玩意,提前怎么不说?”
黄师爷理直气壮:“外国佬人傻钱多好忽悠,这个墓的信息,也是他们考证出来的。
人家愿意给钱,不能因为他是洋鬼子就歧视人家吧?”
我说:“是伯特指名道姓,要你找我?”
黄师爷摇头:“他们三个也是打工的。
小兄弟,大老板怎么可能亲自下墓,唉,咱们都是苦力巴,先挖冥器吧,挖了再说.”
泡菜坛的封土已经被掀开了。
露出一个正方形,用木头堵死的盗洞。
胡子觉得奇怪:“我说,你们外国佬够小心眼的啊,把盗洞堵着干啥,怕人偷偷进去?”
齐云忽然说了一句:“看架势,他们是怕里面的东西出来!”
当时是早晨。
伯特专门等到中午,太阳最毒最烈的时候,才让古铜和阿牛搬开堵死盗洞的木头。
盗洞一下打开,接触新鲜空气。
哗!一声。
所有人如潮水般往后倒退,我差点站不稳摔倒。
胡子扶着我,脸色发青,差点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跋扈的丁家三虎,也瞬间老实。
好,好浓的一股尸臭!古墓最常见的就是尸气。
尸臭和尸气是两个概念。
世界上最难闻最恶心的,就是尸臭,尤其是人尸腐烂,那气味,几年不散,百米之外都可闻到,水泥墙都挡不住!盗洞涌出来的,就是新鲜的尸臭,随之是密密麻麻的苍蝇乱飞,让人头皮发麻。
南派倒斗,讲究精细。
有“闻气辨尸”之说。
我爷爷是倒斗王,这一招我学了些。
通过尸臭的程度,判断尸体数量和死亡时间。
譬如,人死三天,尸臭如蛋,刺鼻熏喉。
人死半月,尸臭冲脑,闷胸,发酸。
人死二十天,巨人观彻底出现,臭味令人窒息,气发苦,恶臭。
我一抽鼻子,立刻判断,这甬道里面至少死了五个人,且死亡时间超过二十天!靠,这帮老外有毛病啊。
古墓本就是大阴大晦之地,甬道死了那么多人,不清理尸体任由腐烂,没僵尸都能养出僵尸来!黄师爷站在伯特三个外国人身边,点头哈腰,宛如翻译官。
他们说了几句,黄师爷拿过几个防毒面具:“之前那五个人,蹊跷死在了墓里,不过富贵险中求,你们谁进去探路,老板说了,给一万美金!”
丁三壮跃跃欲试。
丁大壮拉住他,示意他不要冒险。
我看见那一叠美金,想到小安,一跺脚对黄师爷喊道:“这钱我要了,防毒面具拿来,再给我个矿灯.”
“爽快,不愧是夏爷的后人!”
黄师爷点点头,从钞票里面抽出五张,然后递给我。
我招呼胡子:“你弄个火把,咱们进去探探.”
“好嘞,胡爷早就等不及了!”
按照胡子的话来说,你活着连穷都不怕,怕死人吗?朝丁三壮瞪了眼,胡子推开他:“闪开胆小鬼,看你家胡爷,是怎么摸金寻宝.”
头戴防毒面具,身穿老鼠衣,脚蹬雨靴。
我在前打着手电,胡子在后举着火把。
火是测算甬道空气的,另外民间传闻烈火胜邪,能驱鬼魅。
我二人一前一后进入甬道。
地上铺满尸体,死状极惨,死法各异。
有些被开膛破肚,肠子都流在外面,甬道之中臭气冲天,晦气如云,蛆虫苍蝇盘旋在地,尸体高度腐烂,表皮呈蜂巢质地。
地上湿漉漉的,我差点滑倒。
低头一看,满地尸水,黄橙橙的,有些尸块都溶解成蜡状。
“小虾,这里别不是真诈过尸吧?看这死状,这些人,好像都是被粽子咬死的.”
“别胡说八道,这世界上压根没僵尸.”
我屏着呼吸,一步步在墓道磨蹭着前行。
这些尸体都拥堵在墓道口位置。
当时好像爆发了什么恐怖的事,让他们从墓室争先恐后跑出来逃命。
然后全部死在了甬道里。
外国人吓破胆,根本不敢进来收尸,所以请来我们这些第二批人。
胡子拔出开山刀横在身前,对我说:“待会要真有什么粽子,你小胳膊小腿的,别碍事,让胡爷走前头.”
我一阵感动。
道:“放心吧,我看诈尸的概率不大。
这就一般的土司墓,哪有那么多邪门的事.”
我和胡子都在安慰自己。
话说回来。
若不是有“鬼”,五个倒斗高手,怎么会一股脑死在狭窄的墓道里?墓道长约十米。
我们踩着淡黄色尸水,水淹没脚踝,抵达发黑的墓门。
墓门后有自来石,已经被撞开。
这是明朝时期,滇南李姓土司墓葬,墓室面积约在三十多平米。
没有冥殿和配殿,穿过墓道推开墓门,就是主墓室。
我和胡子鱼贯而入,脚下湿漉漉的,很滑。
墓室不大,像一客厅。
墙角堆了许多布满灰尘的瓷器、陶器,满是腐烂的丝绸、衣服,晦气极重,尸臭浓密。
墓室中间,有一莲花灯,早已熄灭。
莲花灯后,有腐朽的佛教法器,超度墓主亡魂升天。
供桌后面,有三层铜钱纹青砖棺床,台上一副木棺,业已腐烂,棺材盖被动过,裂开手臂粗缝隙。
一具化为脓水的半透明尸体,像充气一样,横在棺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