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断指
◎心甘情愿◎
“如果我说, 此次我兴许会没命活着回来见你，你还会让我去吗。”楚衍伸手替她擦去脸颊泪水，面上依旧挂着温柔笑容, 心中酸楚却只有自己知道。
苏渝嫣喉头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会死呢。
楚鹤对楚衍是不同的, 他不会杀楚衍的。
苏渝嫣又不禁想起那日在宫宴上突然发疯的楚鹤, 她开始有些不确定，手心下意识收紧, 颤唞的唇却说不出任何让他别去的话。
楚衍瞧着她模样，自嘲的勾了勾唇, “我知道了。”
“可是嫣嫣, 婚姻不是筹码，与心爱之人成亲那才叫嫁娶, 你既是无心于我, 就不必因想让我替你做事而用这个来交换。”他轻叹一口气：“别人不知道, 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只要你开口, 我都会帮你的。”
他心甘情愿, 从未想过帮她做任何事之后从她那里得到什么。
眼下他只是自嘲, 在山谷时，他还想过要将人锁在身边, 如今看着却是不行了, 能不能活着回来, 他也不知道。
他就站在原地，看着雪花将地面铺白，如同那年的雪夜，只有他一个人不敢去回忆的雪夜。
楚衍唇瓣缓缓离开苏渝嫣，他轻喘着气，看着面前娇媚的女子，又忍不住轻吻她额头。
“等我消息吧，我现在就进宫。”楚衍将人松开，转身准备走，衣袖却被苏渝嫣拽住，他回眸看去，苏渝嫣凤眸通红，红唇被咬破，鲜血染唇，更加娇艳欲滴。
那是苏渝嫣的噩梦。
苏渝嫣瞧着楚衍身影消失的方向，缓缓露出一抹冷笑，食指轻轻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在灯光下，鲜血显得黑又冷。
苏渝嫣踮起脚尖，轻轻吻着楚衍，泪水落了一脸，她不知道说什么，什么也不能说出口，心中疼痛难当，似乎只能用这个吻来摆平一切。
那夜，他是强撑着回到南都，仅用两天的时间，一路快马，丝毫不敢停歇，他想快些再快些，赶在军队前，去救下更多的人。
纱帐一层接一层被掀起，轻轻撩过二人面颊，苏渝嫣眼神迷离，也不在挣扎，整个人软在楚衍身上，楚衍胳膊渐渐收紧，慢慢清醒过来，吻也变得轻揉爱怜。
雪越下越大。
她低眸用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去，才转身回了雅间，重新部署了她在京中所有的安排，而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冷。
*
楚衍走出雁华楼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雪，小雪花飘下落在他身上，有些冷，他睫毛颤了颤，忽而就想起贺兰来。
她唇瓣柔软，搂着楚衍脖颈轻轻吻着不撒手，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一个人，所有的情绪萦绕心头，像是脱缰了的野马，越发不可收拾。
楚鹤对他是万般耐心放纵，可也要分什么事, 事关南都军, 他不会轻饶的, 说不定一怒之下还会杀了他, 南都军与他只能二保一。
苏渝嫣轻嗯一声，抿了抿红肿的唇，犹豫一会才小声道：“你也要平安回来。”
声音沙哑：“放心，他们不会有事的。”
他伸手替她轻抚伤口，下一秒，红唇就措不及防朝他凑近，稳稳落在他苍白无力的唇瓣，温热的触感让他身体一僵，眸子不可置信的颤动。
“好。”
楚衍太阳穴突突跳，心乱成一团，看着近在咫尺正闭眼轻吻他的人，身体逐渐发热，那些被他多次压下去的情绪，席卷全身，再也控制不住。
同样也是他的。
唇舌相交，他们肆意亲吻。
他猛地搂紧苏渝嫣，低头用力回应这个吻，太急，苏渝嫣招架不住后退，想松手却被楚衍死死按着脑袋动弹不得，二人吻得火热朝天，苏渝嫣受不了，一声声随安被被淹没在唇齿之间。
他永远无法忘记，他到南都城时，平日充满欢声笑语的城池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百姓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之中，他瞳孔充血，浑身已经冷的不行，还是不敢停，他快跑回王府。
他看见苏尧被人按着，震惊不已，想救下他，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苏尧的头颅被一刀砍下，那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直接呆愣当场。
直到一声声的六殿下才把他叫回神。
看着那一滩一滩的血，他踉跄几步又急急上前，想看看里面失去生息的人有没有苏渝嫣，走到军队包围之外，又不敢推开士兵去看，他怕看见里面真的躺了那个善良的少女。
“六殿下，属下等搜了全府上下，并未见南都郡主。”来不及细思对方怎么知道他身份，他一把抓紧说话的人，死死盯着他：“找，给我找。”
“活人见人死要见尸。”
只要人活着他便有法子救。
见将士们纷纷听令出去寻找，他还是不放心，他怕有人听命他人直接要了苏渝嫣的命，即便体内的伤让他快要支撑不住，他还是撑着上马，只有找到她，他才敢停歇。
怎料，还没跑多远，他便被一支箭从后穿胸，掉入雪地。
他眼神晃动，只依稀能看见一辆马车及一匹马背上的人。
“想不到孤与六弟的第一次见面，竟是这样血腥的场景。”听此话，他才认出来人竟是楚翊。
楚翊翻身下马，走到他身侧将箭抽出又狠狠插进血肉之中，力气之大，楚衍疼的闷哼出声。
“孤就说，父皇怎会把一个病秧子带在身边，想不到你竟是早早来了南都，这样大的功劳，实属让人羡慕啊。”楚翊眸子阴沉，“怎么，之后你是不是还想要孤的位置？”
楚衍甩开他，手掌撑地站起身来，嘴里吐出一口血水，只冷冷盯着楚翊，便翻身上马，他没有时间与楚翊多说，他要去救人。
楚翊却是不打算放过他，冷笑出声：“六弟怎么如此狠心，竟不管生母死活。”
闻言，楚衍心中一空，回头看楚翊，见他眸底的阴冷笑意，他重心不稳，从马背摔下。
楚翊见他这模样，心中舒畅，也不绕关子，让人将身后的马车帘子拉开，里面坐着的赫然是面色惨白，唇角缓缓溢出黑血的贺兰。
楚衍双眸瞪大，足足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嘶吼着朝马车去，“阿娘。”
“阿娘。”
他站起身，跑得踉踉跄跄，一遍一遍喊着阿娘。
当时的那种心情他无法言喻，更无法忘记。
楚衍上马车，伸出颤唞的双手触碰贺兰，贺兰脆弱的如同一张纸，才刚刚触碰到整个人就朝他身上歪来，楚衍急急接着轻轻晃动她，泪水迷了眼，他声音哽咽，哭的像个孩子。
“阿娘，阿娘。”
贺兰气若游丝，嘴角黑血怎么都止不住，她艰难的睁开眼，想最后再看看楚衍却是怎么都看不清楚，只能伸手抚摸他面庞。
“阿衍不哭。”
“阿娘只是要去找你阿爹了。”贺兰声音苍白虚弱，“只是遗憾，不能看着阿衍成家。”
“也不能见见那位南都郡主。”
“南都之事我知道了。”贺兰说着泪水也涌出眼眶，心疼道：“可怜我的阿衍，以后要一个人了，该如何是好啊。”
楚衍紧紧抱着贺兰，他眸子发狠：“我要杀了他们！”
“阿娘，我要杀了他们。”
“阿衍，好好活着，是阿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阿爹。”贺兰替他擦去泪水：“最该死的是阿娘，这些年，真的是苦了我的阿衍了。”
“不苦。”
“阿娘别离开我，我答应阿娘，再过几天，我就带她来见阿娘好不好。”楚衍声音近乎祈求：“我知道阿娘最疼我了，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
贺兰没有在开口，只是轻轻闭了眼便再也没能睁开。
楚衍就这样静静抱着她，直到一场大火包围才渐渐回神，瞧着大火外正一脸温润笑意的楚翊，他心中生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所以在楚鹤将他关进大牢中时，他制造混乱将人关进密室，日复一日折磨。
鹅毛大雪落在楚衍手心又很快化成水，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的情绪，直朝皇宫去。
*
这两日苏渝嫣未出雅间，哪里都未曾去，不想再让楚翊有机可乘，只静静等待楚衍那方传来消息。
心中担忧只多不少，不知是担忧两位将军还是楚衍。
苏渝嫣神情恹恹，单手撑着额头坐在窗边，想起昨夜的梦来。
梦境好生奇怪。
竟是梦见了她和楚衍被一只大熊追赶，楚衍为了救她被熊掌穿心而死。
后来，梦里还出现了苏尧，苏尧笑着轻拍她脑袋。
“嫣儿大胆去做吧，不会有错的。”
“父王亦从未怪过你，此生得这样的一女，实属是父王最值得炫耀之事。”
梦醒后，她感觉全身都是奇怪的，至于为什么又说不上来。
“姑娘。”沈六急步进屋，面上却有了喜色：“徐将军和赵将军已经平安出宫，并且围了南都军的将士也被人撤回。”
闻言，苏渝嫣面上却不露喜色，楚鹤就真的这样放了人放了南都军，实在是不寻常，想到那夜楚衍悲凉的声音，她手心紧了紧。
“楚衍呢？”声音不自觉发颤。
“不知情况如何。”沈六回忆了下，才道：“属下只远远见到楚王爷是被抬着出宫的，随便打听了一番，听说断了一指，昏迷不醒。”
苏渝嫣指尖泛白，桌上茶杯被打翻，她侧眸看向一旁的徐筝。
徐筝会意点头：“我去楚王府看看。”
【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