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姜别夏意识到, 在那个猜测仅是冒出头的那刻起，某种感觉清晰明了，那似乎是强烈的危机感, 比江沐苒在自己面前说出会告白那时的感觉要猛烈上许多。
人总归是复杂的, 即便姜别夏自认为遇事足够理性, 却在面对这样的情形时，偏难自控地让感性作祟, 占了上风。
江沐苒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表白吗？
解扬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倘若江沐苒真的表白了, 那她又该怎么做？
短暂的时间里, 无数的想法从姜别夏脑海里一并涌出来，失了理智般地疯狂占据心智，特别是在意识到自己是在惊慌的那一瞬间, 油然而生的自厌感达到了顶峰。
姜别夏清楚地知道, 自己最胜不过江沐苒的一点，就是做不到她那般大胆和坦诚。
广播站里的圣诞歌曲依旧流畅地播放着，像是势要把欢快的气氛一下子拉满, 姜别夏一点也听不进苏枝和他们两个在聊什么, 面前上的字也昏晕地入不了眼。
短短的几分钟, 恍若过了漫长的遥时。
解扬从外面走了进来, 刚入教室，便迎来了几个人的视线, 正对上的某个视线要比往日热烈和紧张, 一反往常。
杜益川看着散漫依旧地迈着长腿走过来, 两手还空空的人，像是不相信似的, 又上下扫视了一遍，最后不确定地问道：
“扬哥, 东西呢？”
姜别夏顿悟过来后，愈发觉得自己失控时脑子发懵差点丢了人。
“江沐苒送的平安果，我没收。”
苏枝跟着噤声不语，但也不明所以，还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看向了她。
平淡的话在这种场合格外能激起千层波澜，姜别夏心下吊着的悬空感一下松懈，转而被拉扯得格外沉重。
表白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姜别夏语速飞快地喊了声：
“枝枝！”
姜别夏闻声抬头，眼里带着隐隐的惊讶和惊喜，和解扬对视的那几秒里，就连自己失控的情绪好像在那一会儿也被拉了回来，恍惚地想到了什么。
嗓子间像是被梗了一大团棉花，姜别夏余光都不知道往哪搁了，少见地绷不住表面的淡定，多了些无措和局促。
解扬的话像是刻意在引导着她往那个让人心存危机感的方向去想，而姜别夏无疑狠狠地跳进了那个挖好的坑里。
小超市那天，她自然也是听了江沐苒说过的话，所以在杜益川提到花的那一刻，她有往告白那方面想，只是不怎么确定，解扬这句话，无疑也生了歧义。
解扬突然解释了句，陈述事实似的，打破了静默。
过了一分钟，无奈又不忍地心下叹了口气，自己就不该开这个玩笑，他家姑娘难受，带的他也不好受。
话音刚落，姜别夏睫毛微颤，目光不自觉地再次落在了一旁坐下的人身上，又怕是过于刻意，掩耳盗铃般轻敛眼睑。
没等杜益川继续说话，苏枝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旁敲侧击道：
“江沐苒刚才找你什么事啊？”
气氛一时间安静下来，解扬的视线状似无意，却始终把身旁人的神情敛了进去。
解扬瞥了他一眼，随意道：“什么东西？”
“害啊，我就知道江沐苒不至于选这个时候跟你…”
解扬压根就不知道江沐苒可能会在某个时候跟他表白这件事，自然在刚才那句话里说的本来就只是送平安果这一件事，只是她和苏枝作为知情人，先入为主，误以为他口中说的是告白，顺着猜想了下去。
苏枝看了下自家姐妹，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苏枝眼睛瞪大了些，随即恍然大悟道：
“就是花和…唔…”
解扬几乎是在那一瞬间便察觉到了她的眼神，唇角微动，却没挑破，接着语调松散，话语模棱两可：
“她找我能有什么事，跟你们想的一样呗。”
从头到尾，她和解扬的心思一直都没在站在同频上。
被感性压着失去了该有的思考，姜别夏承认自己那一刻的确是被情绪冲昏了头。
杜益川趴在后排往前凑，眼神疑惑道：
“不对啊扬哥，江沐苒给你送平安果，那手里抱束花是什么意思？”
解扬顿了两秒，兴致缺缺道：“我怎么知道。”
一旁坐着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贺文鸣飘飘悠悠地来了句：
“也有可能是喜欢江沐苒的人送的。”
杜益川还是觉得这个说法靠谱，附和感叹道：
“确实诶，人家毕竟是个大美女，校广播站女神级别，少不了追随者。还别说，我能跟人家这种美女当朋友，也算是我上辈子积善行德应得的了。”
一听这话，苏枝气儿就莫名地窜了上来，故意煞气氛道：
“你有点出息吧。”
杜益川摸了把头发，嘿嘿两声：“开个玩笑嘛。”
几个人闹完，又都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姜别夏也缓和了情绪，恢复回了平常的淡定和沉敛，一言不发地捏着手里的笔看卷子上的题。
一旁的解扬阔着腿坐着，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笔，心思却没在学习上，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广播站播放的歌曲早在解扬回来时就已经停了，少了歌曲的喧声，教室里也显得沉静下来不少。
临了快上课，解扬冷不丁猛地坐直了身体，偏头看向一旁人，嗓音慵懒，沉声笑着问道：
“姜别夏，老实说，你刚才想什么呢。”
“什么？”
姜别夏心下一慌，隐约能猜到解扬这话八成是在问关于她猜的表白那件事，只是或许具体是什么他不知道。
解扬闻言，故意地蹙了下眉宇，随即又舒展开，胳膊半倚在桌边，拖腔带调道：
“不懂啊？成，那我换个问法。”
“江沐苒找我你以为是什么事？嗯？”
男生的语气笃定，一下子便捏住了姜别夏的心思。
也对，解扬多聪明的一个人，不可能迟钝地就这么被骗过去。
就冲着他进教室那一会儿姜别夏脸上少见的紧张和迫切也能猜出些什么，更何况，在解扬给了个模凌两可答案后，这姑娘的反应也再次印证了猜测。
姜别夏紧张的绝不可能仅仅只是江沐苒给他送平安果这事。
自己的心思被猜中，再否认也没有丝毫的说服力，也没什么意思，姜别夏眼眸轻闪，淡声实话道：
“我那会儿想的确实不只是因为送平安果。”
话说了一半，解扬眼神微动，表情了然。
紧接着，姜别夏犹豫两秒，抬眸看向面前懒散但又一副稳操胜券神色的人，温声问了句：
“但…解扬，至于我想的是什么，我能不说吗？”
無錯書吧解扬闻言半阖的眼皮抬了起来，深邃的眸子和面前女孩儿的清眸对上，反差的眸色中各自盛满对方的身形轮廓，泛着碎光。
姜别夏既然能问出来，也就笃定了解扬会同意。
江沐苒会跟解扬告白这件事，她不觉得自己有任何权利能代替当事人提前说出来，出于礼貌如此，出于尊重更应该如此。
即便是明朗坦诚的喜欢，也本就是该由那个怀着这样喜欢的人去说出来，旁人谁都没有足以干涉的正当性。
解扬从那双清棕的眼眸里看出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坚定，他豁然地弯了弯唇角，薄唇微张：
“当然可以，你说了算。”
姜别夏睫毛微颤，跟着露出了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知道单纯因为那句意料之中的回答，还是因为足够了解某个人而产生契合所带来的愉悦感。
这个话题完全可以结束在这里，解扬一定不会去问姜别夏不想说的原因，但好像有人并不愿意就这么草率带过。
“姜别夏。”
解扬突然喊了一声名字，姜别夏顺势应下，却一点儿也猜不透这人要做什么。
“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但我想说的那可就一定要说，认真听好了啊。”
解扬接下了之前的那句话，拖着声调，嗓音偏又透着隐约的深情，正经又不正经。
“我呢，不能保证在我朝你走过去的过程中，不会有任何旁人试图截行，但你要知道，我解扬决定要走的路，那就一定不会偏航。”
“还有，等你什么时候决定要跟我相对而行时，记得提前通知我一声，我给你开后门走条最近的路。”
解扬这话听起来像解释，但更多像是保证，是满溢安全感的言语。
姜别夏那一瞬间有些听愣，恍若间又被解扬的坦荡给扯着陷了进去，像是要贴近炽热心脏般感受那种赤诚。
话里的旁人或许说的是江沐苒，一定不会偏航的路则似乎是朝着她走来的那条路。
姜别夏不确定解扬说出这话是不是猜到了她不想说的是什么话，但她足够确定的是，解扬知道那是足以让她紧张和危机的话，而他不愿意让她产生这样的敏[gǎn]情绪。
浅尝辄止的心动再次被带着起了热烈的反应，在解扬面前，她从不缺乏情绪的波澜，胸腔里怦怦作响的心跳声像海浪拍岸，在那刻激烈地颤动，极速地攀上顶潮。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