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几乎不用多加反应, 姜别夏一下子便意识到解扬这话是在调侃什么，当即要面子地小声反驳：
“没有较劲。”
虽说吸管不小心戳到上牙膛是挺正常一件事儿，但就刚才那个场合, 她也的确是因为江沐苒的话分了心, 被解扬看明白地揭了底怎么说也有些难为情。
像是怕他不相信, 姜别夏又跟着接了句：“是不小心。”
解扬听见这话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没动，眼皮半阖, 优越的深眸盯着她差不多有四五秒没说话。
两人的距离本来也不远, 他倾身下来又凑得格外近, 姜别夏杂乱无章的心跳声像是要在耳边炸起似的按捺不住，生怕被面前男生听见。
微颤的睫毛生生地出卖情绪，解扬倏忽地动了动唇, 沉喑又含着笑意的嗓音透着格外明显的纵容感：
“行, 没较劲。”
话音落下，面前人往后撤开了些距离，姜别夏顿时感觉面前的压迫感骤然间消散了不少, 紧接着又听见这人拖腔带调地说道：
“不过我倒挺希望你跟我较这劲儿呢。姜别夏, 你说你傻不傻, 我这脸都搁你面前等着你上呢, 你就是没点动作，愁死了诶。”
“车到了，我该回家了。”
两人刚认识那时候说这话的人还是他。
“明天见。”
姜别夏听见了，清眸在长密的睫毛下细微地闪动，她不是不懂这话的意思。
话音被隐隐吹散在深秋的凉风里，飘渺却也清晰。
姜别夏转身朝着那辆沿着春泽路一直行驶的12路公交车走去，一如两人初识那样，好像什么都没变，但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我们姜别夏什么时候这股别扭劲儿才能过去。”
解扬这话就差没明说“我就等着你胡搅蛮缠好给个机会哄你呢”。
她清楚自己的性子, 在“零度悦坊”江沐苒递饮料那会儿，能抬着头盯着解扬眼神半胁迫地像是硬要他给反应, 就已经是懵了头下意识才能做出来的动作，要她有什么别的激烈反应, 挺难。
如果说某种沉在心底深处能自然而然因为解扬而颤动的情愫在等待着被迎接出来的时刻，那么或许经历了江沐苒带来的这一出事儿，这个时刻被强势地逼着提前不少，亦或是可能在某个瞬间便按捺不住地呼之欲出。
明天见，本身就是一场心照不宣的约定。
落幕的斜阳似乎格外偏爱炙热的少年，姜别夏站直偏头时，眸中的那个高大身影肩上生风，就连散落的金色发丝都被倾洒的暮光照得熠熠生辉。
姜别夏视线落在停着的公交车处，抬手指了指示意着，缓声道：
解扬挺拔着背脊，伸着长臂提了提左肩上挎着的黑色书包，接着摆了摆手，整个人姿态闲适慵懒。
解扬倒也丝毫没打算紧逼着人，说完也不是非要个回应，发牢骚似的，转而垂眸看了眼一旁低着头的姑娘，懒散地拖声状似无意笑道：
姜别夏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话的意思, 当下脸轰地一热, 无措地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这话。
不过也就愣神了两秒，解扬便缓了过来，持着缱绻低沉的嗓音，声音迂缓：
细声的话语直钻进解扬耳膜，悄然扫过带起来一阵惹人的痒意，兴许是没想到姜别夏会突然说起这句话，他有些微怔。
别扭劲儿过去也就意味着朦胧在少年少女间的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该是被撕碎的时候，隐晦懵懂的情愫也要渐渐拨云见明了。
视线碰撞的一瞬间，心下被强烈的情绪鼓动着，她豁然地弯了弯唇，笑容很浅，慢声道：
“解扬，明天见。”
沉寂的氛围被汽笛声不合时宜地打破，12路公交车带着拉长的喇叭声缓缓停在了站牌处。
——
表彰大会过后，高三生的学习和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做不完的试卷和考不完的试才是常态，偶尔一个小活动都像是调剂，格外能让人活跃。
时间也在这样的日子里过得飞快，按着整月过的时间来不及扳着指头数便已经悄然流逝。从深秋的枯黄树叶再到落叶都难见的腊冬，江沅市的温度也随之骤降。
教室的门关得严严实实，就连第一排的桌子下面都被不知道从哪捡来的纸板子挡了上去，生怕有丝毫的寒风钻进来。
相比盛夏的倦燥和闷热，姜别夏似乎更惧冬。
戴着姜母给她买的方便写字的露指手套，内衬包着暖和的软绒，除了掌心有些暖温，捏着笔的指尖照样冰得发颤。
教室不知道从哪漏进来的风，时不时地吹过来，冻的手指更是暖不热。
后排的杜益川也护的严严实实，系着苏枝发善心借用给他的围巾，还不忘眼神扫着周围，嘴上嚷嚷道：
“草啊，是不是谁那儿窗户没关严实啊，这冷风钻进来要给我送走！”
“陈昂，你看你那窗户还透着缝呢！”
坐在教室左边的陈昂听见他这吵吵声，扭头回了句：
“教室一股子人味儿，我开点缝儿透透气。”
人味儿？什么屁话，教室里可不都是人嘛。
杜益川紧了紧围巾，驳声道：“透什么气儿啊，我都快冻成傻逼了。”
陈昂看他吸了吸鼻子，顺手把窗户关紧，嗤笑道：
“川子，你这什么体质，不行啊，就这气温都顶不住，咱火力少年的边儿你是一点儿没沾啊。”
杜益川这点倒是没和他贫，说起来好歹也是个热血少年，一点冻都扛不住，怪丢人的。
窗户被关上，姜别夏便觉得那间歇的小股儿风也随着停了，回头看了眼杜益川，眼神里颇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看什么呢。”
姜别夏刚准备扭过头，看见解扬从教室外走到了座位上。
这人愣是一点儿也不怕冷，大冬天的，别人都羽绒服外面套校服，臃臃肿肿恨不得多穿几层，他倒好，里面就套个无帽保暖卫衣，和别人过的好像不是一个冬天。
解扬拿着装好热水的透明手掌暖手袋，自然地朝着姜别夏递了过去，边提了一嘴道：
“接水人有点多，热水被接差不多了，九十多度先凑合着用，下课我再去换。”
水房的开水装置就是这样，热水接完自动续上凉水，温度也会降。
姜别夏看着递到自己面前手掌大小的暖手袋，透明袋身的外层上还印着些小草莓的图案，她抬眸问了句：
“这是你买的？”
解扬坐了下来，答非所问不着调儿地回了句：“怎么，不是我买的你不用？”
姜别夏佯怒地剜了他一眼，接着又听见这人跟了句：
“校门口精品店买的。”
無錯書吧“姜别夏，你是想等你那手指冻创之后再知道去护上它？”
解扬把热水袋塞进了面前人的手里，嘴上倒是一点没留情地训了一句。
“我戴着手套了。”
姜别夏有底气儿地回道。
解扬视线落在了她那露出来冻的发红的半截手指，嘴上嗤了一声：
“雨露均沾你可是一点儿没做到。”
手套掩着手背和掌心，手指是一点儿不管。
解扬这话不假，姜别夏也确实被噎得不好说出些什么，最后憋出来了句：
“这个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坐在后排围观了俩人互动全过程的杜益川，冷不丁地插了进来，朝着解扬道：
“扬哥，我的呢？”
“什么你的？”
解扬瞥了他一眼，皱眉问道。
杜益川咧了咧嘴，颇是无语，指着自己的鼻子，佯装极其愤懑地控诉道：
“你这就不厚道了，我都冻得吸鼻涕了也没见你关心下我，给我个暖水袋啊。”
解扬盯着他泛红的鼻尖，云淡风轻地反问了句：
“你要用？”
“有我就用。”
杜益川听见这话眼神涌上来些期待，丝毫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语调微扬回道。
解扬顿了两秒，面色丝毫不起波澜，在被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悠声道：
“出校门右转走500米，精品店应该还有。”
这话落了有两三秒，杜益川才暗骂了一声草。
“扬哥，狗还是得你狗。”
解扬挑了挑眉，坦然淡定地表示受之无愧。
一旁的贺文鸣拿着茶杯塞到被伤到的杜益川手里，没什么安慰效果地说了句：
“茶杯里有热水，抱着也能暖。”
谁他妈要抱着这么大个茶杯了！
杜益川哭丧着脸，狠狠地吸了把冷得直窜凉气的鼻子。
兴许是惺惺相惜那种感觉上来，姜别夏有点同情杜益川，手里的暖手袋这会儿也格外烫手，递给他用吧，估计他也不会接，不递过去也确实觉得他有点惨。
正犹豫着，解扬慢声地朝着她说道：
“自己用着，他不用你操心，有人关心着。”
姜别夏闻言下意识地看了眼苏枝，又看了眼系着苏枝围巾的杜益川，好像也的确是这样。
思绪慌神过后，便对手里这个暖手袋坦然了。
热水带来的暖和劲儿确实要比手套强多了，至少升温快，姜别夏没一会儿就觉得指尖的冷僵缓和了不少，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跟着缓和舒服了不少。
解扬偏头看了一旁人舒坦的神情，轻笑着明知故问道：
“好用吗”
姜别夏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实话道：“挺好用的。”
下一秒，便听见耳边男生醇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就好好用着，独一份儿的。”
可不就是独一份儿，就给她用上了。
姜别夏顿时觉得耳畔处涌上来一阵一阵的酥|麻，骤然地炸开缱绻的氛围。
这人怎么时不时地没个正形儿。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