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九月的夜晚黑得要比夏日匆忙些, 再加上这些日子姜母周岚工作的小工厂似乎格外忙，每次回家的时候都是夜幕尽满。
小区的路灯前些日子都开始一闪一闪的，最终还是没撑下去停止了工作, 隔了很久也没人来修, 破旧的居民楼像是被遗忘的偏隅, 无人在意。
姜别夏已然习惯了拿着手电筒站在小区路口接周岚下班。
晚间的风是要比夏夜更凉些，她刚伸手拢了拢外套, 便听见了隔远传来周岚的声音。
“哎呀, 不是告诉你不用来接妈了嘛, 这秋天到了，晚上多冷啊。”
周岚步伐匆匆朝着自家女儿小跑着。
这场景姜别夏脑海里印了无数次，习惯又熟悉。
“小区的路灯不是坏了嘛, 而且天气也还没那么冷。”
姜别夏拿着手电筒边凑上去边回应着自家母亲的话。
周岚笑了笑：“小区这路妈都走了多少年了, 别说没路灯，妈闭着眼也知道该走几步几步到家。”
周岚似乎顿了一声, 才缓缓笑着接话道：
“是吗？高三第一次月考，我们夏夏觉得难吗？是不是比高一高二要难些？”
一对一的辅导老师按时收费，就是普通的老师一小时最低也要二三百，周岚自然知道，但却没提。
周岚眼眸微动，看向自家女儿：“是吗？妈记得物理一直是你薄弱科。”
周岚说这话的时候没强求，语气和缓，明显的商量意味儿。
姜别夏像是在思考周岚的话，过了几秒回答道：
“这次试卷是比高一高二的综合性强，其他科目做得还行，就是物理考差了。”
姜别夏唇角弯了弯, 表情显得很放松和恰意。
姜别夏听见周岚的回答, 心下格外触动。
周岚一听这话，立马反驳道：“妈可没有啊，心疼你累着还来不及，妈这不是想着……”
周岚准着脸，乐声道：“就知道逗你妈。”
话还没说完，姜别夏胳膊抱了一下自家母亲：“好了，我知道妈最心疼我，我这不是瞎开玩笑呢嘛。”
“对了，我前几天听厂里一个同事说她家孩子也是物理不行，她给找了个辅导老师，要不妈明天也去问问？”
姜别夏应声：“妈，我知道的。”
“妈, 我们最近月考了。”
姜别夏几乎没任何犹豫，眼神佯装不满，面上却淡淡笑道：
“妈，你还想让你女儿天天放学回家立马接着补几小时的课啊？”
周岚拉过姜别夏有些凉的手，缓声道：“夏夏，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咱们慢慢来。”
母女俩人走到小区里的拐角处, 姜别夏慢声像是很自然地提到了一句。
姜父去世后，周岚一直忙于赚钱养家，对自家女儿的学习和生活上关注少也因此一直有所亏欠，只是周岚不说，姜别夏也能感觉到，所以她也惯会把自己学习上的事情说给姜母听，至少让周岚会觉得对自家女儿的生活也有参与感。
姜别夏脸上表情换上些许嬉戏，语气也微微调侃：“那我们周女士真厉害。”
姜别夏点了点头，没掩饰地回答：“学着是有些费力。”
周岚故作绷着脸佯装地轻拍了下姜别夏的手背：“都开始调侃你妈了。”
姜母似乎和大多数家长不一样, 从小到大, 姜别夏所有考试，姜母关注的从来不是她考了多少名, 成绩有没有退步，而是向来以姜别夏的感受出发, 会问她考试难不难，题做的顺手不顺手。
無錯書吧凉风习习，姜别夏泛着凉意的手也被姜母拉着捂得温热。
“夏夏，这几天厂里忙，妈估计下班会更晚点，别下楼接了，也不安全。”
周岚温和地嗓音嘱咐着。
姜别夏听见这话，清眉间微微皱了下，压下想提的家长会那事儿，骤然又舒缓地笑着，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姜父还在的时候，姜别夏家长会一直都是姜母去，后来次数变得很少了，说不失落是假的，但她又格外理解姜母的难处。
母女俩到家里吃完饭之后，姜别夏回了房间继续学习。
深夜的房间里安静恬然，姜别夏很喜欢这样的感觉，也觉得更有助于思考。
她掏出了物理错题本，里面解扬给自己的做的错题分析随之摊开，姜别夏动作很细心地放在桌面上，对照着分析卷子的问题。
纸上每一道题的解题思路写的极为全面细致，稍微涉及的公式也全都罗列了出来，姜别夏没做出来的那几道题更是格外详细。
高三的每堂课时间都很紧张，平时做的卷子也多，每科老师讲题自然也不会全讲，一般都是根据同学的反馈挑着错误率高的题讲，不免有很多题会被遗漏。
而姜别夏的物理在班里可能就是中下的水平，消化比较慢，再加上她也不擅于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别的同学，也觉得会打扰，以至于很多题都是自己别着那股劲儿死扣着。
解扬的这张错题分析的确像是甘霖，对比着自己的硬生生思考，姜别夏确实有种茅塞顿开的豁然感，那种获知的成就感和动劲儿也强烈了不少。
差不多快十一点的时候，姜别夏才看完了整张卷子，刚往椅背后面靠伸着懒腰的时候，姜母穿着睡衣端了杯茶走了进来。
“学完了吧，妈给你煮了杯姜糖茶，趁热赶紧喝了。”
姜别夏起身顺手接了过来：“谢谢妈。”
姜母站在一旁看着姜别夏抱着杯子喝茶，余光里看见桌面上摊开的错题分析，眉间细纹轻皱有些疑惑，顺口问了句：
“夏夏，这不是你写的吧？”
自家女儿的字是什么样周岚自然清楚，桌子上这张纸的字很明显不是。
姜母的话很温和，可姜别夏听见还是没来由地一紧张，下意识有种莫名的心虚。
她稳了稳心神，最后还是实话地回答：“不是我的，是我同桌帮忙写的。”
姜别夏自来对姜母没有隐瞒，虽觉得有种奇怪的心虚感觉，但也终归不想在姜母面前有所掩饰。
“是这学期新转来的那个同桌？”
“嗯。”
听见姜别夏的回答，周岚显然也有些意外，这好像已经是第二次从自家女儿口中听见她提到新同桌了。
解扬的字是很明显的男生字迹，处处透着凛然，周岚不可能看不出来。
正当姜别夏心下打鼓时，姜母却没继续顺着她以为的问下去，反而说了句：
“这写的是物理吧，夏夏你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啊？”
姜别夏微怔，看向面前站着的姜母，心里那阵鼓动伴着周岚缓和的笑意随之消散。
她顿了顿声音，刚想说谢了，但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就口头上和解扬说了句谢谢。
周岚看着自家女儿的表情，了然地接着道：“那明天别忘了就行。”
姜别夏点头应了声好。
想来也是，口头上的谢谢的确显得有些不够重视，虽然她也从未这般想过，解扬可能也没在意，但该有的也确实不能少。
晚上躺床上睡觉的时候，姜别夏还苦恼着要给解扬送点什么表达感谢，感觉他好像什么也不缺，姜别夏也没有见过他对什么东西表现得格外喜欢。
——
第二天一大早，姜别夏照例赶着第一班公交车到了学校，不过倒是一反往常地在校门外的早餐摊上买了份早餐。
姜别夏买了四个小烧卖和一杯豆浆，特意嘱咐着老板豆浆不放糖。
早餐摊的老板动作熟练地递给她的时候恍然地说了句：
“同学你也不加糖啊，你们学校这有个长得可俊俏的男同学天天在我这儿买豆浆也是不加糖，你说还真是都喝得习惯。”
姜别夏知道老板口中说的应该是解扬，笑着附和点头：“喝得久了就习惯了。”
初晨的太阳在云层的笼罩中投射出来光芒，霞光覆盖在头顶，湛蓝的天空无不昭示着今天是个好天气。
姜别夏拎着早餐站在校门外小道两边的枫杨树下，时不时地看向经过的学生，很明显是在等人。
昨天晚上临睡着前她也没想到要送什么给解扬，早晨起床姜母给她盛豆浆她才想到两人平时早上到校时间每次都差不多，解扬也惯是在校外买早餐，她买份早餐好像再合适不过了。
等了大概有五分钟，姜别夏离远便看见了穿着白蓝校服外套的少年骑着自行车往前来。
没等停在早餐摊前，姜别夏咽了咽嗓子，鼓着劲儿声音稍大地喊了句男生的名字。
解扬似乎是听见了，有一瞬间的恍惚，扭过头看见姜别夏顿了两秒，随即蹬上自行车。
兴许是骑得速度快了点，迎面而来的少年校服灌着风吹了起来，发型丝丝凌乱，自行车停在姜别夏面前时带来了一阵微风。
解扬随意地抓了把头发，脸上带着桀骜和恣意，嗓音也格外轻快率性：
“姜别夏，等我呢。”
姜别夏眸中盛满男生的身影，有一瞬间莫名地心跳漏了半节，随即变得跌跌撞撞。
她敛了下眼眸，悄无声息地深吸口气，而后将早餐递了过去：
“是在等你，给你早餐。”
解扬抓着头发的手顿时悬在半空，眼神轻佻：“你给我的？”
“嗯。”
伴随着姜别夏的话音落地，面前的男生表情透着种乍然而来的喜悦和不可置信。
“我这不是还没睡醒吧，姜别夏，掐我一下，快点，别一睁眼没了。”
解扬撸着袖子把胳膊横在姜别夏面前，半开玩笑玩闹地嗓音适时响起。
男生校服上那股冷冽夹杂着木调儿香的味道顺势钻入姜别夏鼻息间，有种直逼的压迫，她耳后一时间像是烧了起来滚烫。
“真的是给你的，就当是谢谢你昨天的物理错题分析。”
姜别夏耐着性子稳着面色道。
解扬听见是因为感谢也没表现出丝毫不对的表情，唇线微勾顺势接了下来。
看见是自己常吃的那家早餐店的包装，语气半调侃地笑道：
“还挺了解我。”
姜别夏揉了揉余温未退的耳根，没接这话。
解扬正大光明地看了身旁女生一眼，唇角的笑意似乎扯得更大了。
不放糖的豆浆喝着除了很重的豆香味没别的味道，男生边推着自行车边喝着。
过了一会儿，姜别夏听见身旁人“啧”了一声，毫不避讳地含笑道：
“这豆浆真甜！”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