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兴许是耳边缱绻气息的存在感过于强烈, 姜别夏一瞬间恍然被定住了般，整个人像是被包围在了这样的氛围下，脑子更是一片空白。
一旁的人说完那句话便没了动静, 似乎是在给足姜别夏处理情绪的空间。
姜别夏的性子使然, 喜欢自己消化负面的情绪, 这个过程很短，其实也就是一个自我缓解和自我说服的过程。
只是这样的方式有好有坏, 遇事或许更加理性, 但时间久了也容易变得更加克制。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 姜别夏缓缓地收了桌面上的成绩单，垂眸对着身旁的男生轻声说了句：“谢谢。”
或许是在对男生维护她那点别扭说谢谢，又或者是刻意留给她自我调节的时间说谢谢。
解扬往前收了收身体, 表情故作可惜, 语调带着些调侃。
“不给机会哄了啊？”
“啧，有点可惜。”
和女生间安慰的方式不同，男生的方式似乎更加隐晦。
“这次考试成绩呢，老师也看了你的物理成绩，说实话不太理想，但老师这话不是责怪，高三第一次月考几个老师本来挑的也是稍微难度高一点的，你也不用有压力。”
老宋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眼睛，视线落在自家学生的脸上，毕竟是有经验的老师，学生的心思他不用多加揣摩其实都能猜到。
姜别夏这个学生是他接这个班以来最让人省心的学生，几个任课老师也都夸，但给几个老师的感觉就是像是攥着一股劲儿，这种劲头是能催着人积极奋进，可毕竟是个十七八的小姑娘，遭受的打击不多，成年人的崩溃往往都能在一瞬间，更何况她一个小姑娘。
老宋话语有些迟缓，像是有些照顾着姜别夏的情绪，语调也格外温和。
在看到物理不及格的那一瞬间，姜别夏下意识觉得自己前段时间学习物理的努力在成绩给她的现实面前一文不值，纵使她以前从未觉得努力廉价，可事实却又好像是这样。
姜别夏应了声谢谢便出了教室。
姜别夏是温吞又内敛, 但并不是一点没感觉到, 心下像是翻涌着极小的波澜微微触动。
看见姜别夏，手上动作急忙招呼着：“来了啊。”
办公室的门敞开, 姜别夏象征性地敲了敲。
兴许是熟知面前的女生努力的程度，就算是考试没考好，老宋也自然不会拿别的原因斥责。
老宋自然不会明面上把这话说出来，只得委婉地劝慰。
“那个, 已经看过了这次的月考成绩吧？”
“课代表, 老宋找你。”
姜别夏点了点头，整个人站得格外直，认真回答道：“看过了。”
老宋端着玻璃杯喝了口茶，缓声道：
“别紧张啊也别有压力，老师找你来不是批评，就简单聊两句，放轻松就行。”
办公室里有好几个老师在, 语文老师陈文洲也在，姜别夏一并礼貌地打了招呼。
老宋正戴着眼镜拿着成绩单认真地看, 脸上的表情一会儿舒缓一会紧皱, 时不时地叹上两口气。
班里一个男生走到桌边喊了声姜别夏。
“再说了高三以后的考试多着呢，一次成绩也代表不了什么，咱永远不能做得就是否定自己。”
去办公室的路上她其实也能大概猜到老宋要说什么, 这次月考她虽然名次没下降，可物理成绩却实在是无法入眼。
姜别夏听见这话其实有些意外，毕竟站在老师的立场上，学习成绩似乎是排在头等的位置，可老宋仿佛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反倒鼓励了起来。
“学习本来就是一个漫无尽头的道路，得慢慢努力有耐心地走下去，甭管眼下真切地得到了什么，只要走的问心无愧，时间一定会给出满意的结果。”
“再说了，那人家胡适先生不是还说过：“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步有一步的欢喜。”陈老师，这话我可没说错吧。”
老宋说完这话还表情骄傲地看向对面办公桌位的陈文洲，似乎是在有意缓和气氛。
“老宋你行啊，教物理的还对名人名言有兴趣啊，是打算跟我们抢饭碗了？”
语文考试陈文洲笑着打趣道。
姜别夏本来听着老宋的话，不自觉地跟着眸光有些闪烁，这会儿也被这样的气氛给带动得轻松了不少。
“不过，你们班主任这话说得在理，姜别夏，别往牛角尖里钻啊，我的课代表可优秀着呢，这次语文还给我拿了年级单科第一，我脸上这光哟，别提多亮了，给别班那几个语文老师都亮得闪眼了。”
陈文洲看向姜别夏，言语间丝毫没有老师的压迫，尽是轻快和放松。
一时间，姜别夏鼻尖那阵泛酸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有些忍不住情绪。
老宋把话又接了过来，不似说教，却又格外语重心长。
“老师说这么多呢，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别太在意这次的成绩，没什么大不了的，咱往前慢慢走，不着急，路还长着呢。”
平日里老宋看着就是个镇不住学生的小老头，可又尤为能摸透学生的心思，说这话的时候格外戳人心窝子。
姜别夏微垂着头，眼眶已经有些泛红，压着声音慢声道：
“老师，我知道了。”
老宋欣慰地笑了笑，转而从办公桌里掏出来个鲜红的大苹果，递给姜别夏悄声神秘道：
“奖励我们一班第一名的，这可是老师专门从家里带过来的，这几个老师我可都没舍得分。”
姜别夏心下那阵酸涩的情绪又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是感动但又格外愧疚。
老宋是班主任，也是物理老师，可她偏偏在最无能为力的科目上有幸遇到个这般她最不想辜负的老师。
“老宋，你这可不对了啊，有苹果不说拿出来分分？”
“是啊，就疼你学生了？”
几个老师开玩笑的声音适时响起，老宋赶忙朝着姜别夏摆了摆手，不忘匆匆嘱咐：“这苹果可甜了，别忘吃了。”
姜别夏双手拿着苹果，对着老宋半弯腰，动作格外诚挚。
走出办公室，姜别夏先去洗手池洗了把脸，眼睛的酸胀顿时缓解了不少，迎面的凉风吹在脸上格外清醒。
老宋那几句话似乎颇有成效，姜别夏也在踏出办公室那一刻豁然地觉得高三生本就该是这样，不断地和自己的成绩和解，不断地和自己的努力和解。
在面对远大前途的时候，虽然努力是最实在和最容易把握的东西，但有句话说的也很对，努力是为了让自己不留遗憾，结果是这个过程中盛放的玫瑰，或许艳丽，又或许满是荆棘，但不管是什么样，它都一直是玫瑰。
而质疑努力是最愚蠢和不该的想法。
姜别夏也是在那一刻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了那个少年曾提过的，他曾说过努力应该有回报。
此刻的她似乎更加深刻地理解了那句话的意思，于她而言，她能做的是紧紧抓住那朵叫做回报的玫瑰，至于那朵玫瑰是否艳丽仅取决于她如何栽种。
無錯書吧朗明清爽，凉意唤秋，明晃晃的夏天带着年少那份挫败和质疑一同随风而散。
——
第22节 的大课间有二十分钟，姜别夏回到教室里的时候，还没上课。
许是眼睛还有点不适，姜别夏不愿让旁人看到，便垂着头走到座位旁。
身旁人不知道在写着什么，手上的动作一直没停，就连姜别夏站到一旁也没发觉。
“解扬，能往前一点吗，我想进去。”
姜别夏的声音微微夹杂些鼻音，听起来有些囊声囊气。
解扬这才意识到，拿本随意地盖着在写的东西上，往前收了收背给她腾出些空间。
许是看见了姜别夏眼周的泛红，解扬眉间微皱，当下便直言问了出来。
“姜别夏，老宋骂你了？”
“没有。”
姜别夏反驳得极为迅速。
“那怎么去办公室一趟……”
解扬话还没说完，姜别夏便先是低声回答了下来：
“老宋真的没有骂我。”
得，看这样儿，解扬也猜得差不多了。
老宋这小老头怕是来了个温柔一刀。
姜别夏正想着要怎么继续接下去之后的话，身旁的人却没再问了，反倒突然站了起来，阔步走出了教室。
她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眸子，没多想便收回了视线。
大概过了有两分钟，解扬又回来了，动静有些大。
下一秒，姜别夏便听见男生的嗓音低柔舒缓地叫了她：
“姜别夏，抬头。”
她茫然地缓缓仰起了脸，骤然间眼睛上被冷凉的浸水湿巾盖上。
没准备地被这阵凉意刺激到，姜别夏下意识就要往后躲，后脑部却被温热的手掌轻抵着，没躲掉。
“不想让别人看见你这红得跟兔子似的眼睛就别躲。”
面前人似乎离自己特别近，话语间伴随而来的气息和少年身上独有的滚烫朝气尽数萦绕逼近。
姜别夏垂在身下的手心有些发热，没等她伸手准备接过说自己来，解扬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语气淡淡道：
“别乱动，一会儿就好。”
姜别夏默默扣了扣指尖，没再动作。
“学校不方便，只有湿巾，先凑合着缓缓。”
男生这话像是在解释。
姜别夏有些不知所措，背脊僵挺着，说出来的话也有些磕磕绊绊：
“嗯，谢，谢谢”
感觉到她有些紧绷和拘谨，端坐在自己面前一点动作也没有，仗着姜别夏看不见，解扬唇角恣意地扬了扬。
偶尔发出的一阵轻笑钻进姜别夏耳朵里，顿时携来一阵热涌，少女的羞意也逐渐膨胀，升温。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