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径暖收拾好东西,穿好衣服就跟着司繁下了楼。

刚临不久的冬季,总是有股儿子狂躁,冷冽的风吹打着他们的面庞,暴躁的裹挟着绿化带的残枝败叶,墨黑的天空带着含羞的星烁,切镶着近地的深蓝,也带有别样的意味。

“司繁,我虽然跟妈妈打过招呼了,但还是得快点回去,地图上有一条直穿你们小区的路,我还没有走过,你陪我走吧。”沈径暖感到很冷,将围巾往上扯了扯,遮住了半张脸只露一双漂亮的杏眼。

“嗯,但是以后我不陪你走,你自己就别走这条路了。”司繁语气颇为认真,他乌黑的眸子中倒映着沈径暖,闪烁着不明的情绪,但女孩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是直直看着如无底黑洞般的巷子。

沈径暖听到司繁的话,先是很疑惑,心底的问题密密麻麻,但没有问出口,她相信司繁,相信他不会骗她的。

“好,我不会的。”沈径暖声音清甜,一副我信你的模样,不似作假。

他们并肩走着,破败的路灯照射出的微弱光芒,拉长了两人的影子,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要是能忽略巷子的边角里传来的噪声,那确实不乏为美谈。

沈径暖听到的噪音分了很多种类,有可能喝醉家暴的、有几个人约架的、有谩骂不止的……她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身旁的司繁,只见司繁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似是习以为常了。

他真得好奇怪啊!跟祁斯惗一样难以琢磨透,唉!就不废我的脑细胞了。

许是沈径暖的目光过于直白,也许是不想被她误解,他象征性的偏头解释,沈径暖头顶传来清冷、随意的声音,“很惊讶吗?惊讶我为什么没反应?我这人生来就七情淡薄,对什么事情都是很平静,所以不用惊讶。”

“抱歉啊,是我唐突了,”沈径暖眼眸中流露出愧疚,随后神色明媚飞扬,“司繁,真的七情淡漠吗?那人生岂不是会缺少了很多乐趣。”

“嗯——就好比如说,一件很普通的事,在家人的陪伴下出去玩,我会很开心,那你呢?你会感觉到快乐吗?还是一直都是平静,甚至觉得这样很无趣、幼稚?”沈径暖神色收敛了些,低着头,脚步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样子很乖。

“嗯,不会,”司繁被风吹垂着的碎发,掩盖了他眼中复杂的感情,看着这样的沈径暖,他不自觉张了张嘴,组织好措辞,“其实,也会有特……”

突然,“嘭!!!”的一声,金属碰撞发出的刺耳声音,遮掩住了少年鼓起勇气说出的动人之言。

司繁直接将沈径暖和自己换了位置,保护她的安全,这一带很乱,本不属于他所在的高档小区,但后来因一些原因被划分到了一角,居民也都知道点儿,所以基本上没什么人来这边。

司繁之前在这里混了一段时间,也没人敢惹他,因为不服的人都被他打服了。

说起来,也是那帮人触了他的霉头。

那段时间,司繁的外公走了,唯二能带动他情绪的人,自然衰老了,天不可逆、生老病死是人类生活的一般规律,强求不得。

司繁在那段时间里,是比日常的烦躁,不要命的练拳击,一次他从拳馆里出来,也没留心走的哪条路,就碰到了那帮人,最后他们找事儿被打服了。

他不会拒绝沈径暖的请求,只好嘱咐她别自己一个人。

不过须臾,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了。

“没事了,我们走吧。”司繁声音清冷,看着沈径暖,然而后者像是被吓傻了般,愣愣的,眼神呆滞。

司繁无奈的伸出手牵住了她的小手,软软的、真的好小,司繁心里想着。

终于被手上温度覆盖的沈径暖回过神,僵硬的点了点头。

沈径暖在刚刚那一刹那,是懵掉的,随之而来是的害怕,漆黑的巷子、不明的路灯、以及各种的奇怪声音,让人不禁浑身颤栗。

一路无言语,沈径暖也没有挣脱掉司繁抓着的手,因为她还没真正缓过来,有后怕。

黑夜覆压,遮盖掉了边际的蓝,月亮被飘渺的云遮住了光辉,只有闪烁不明的星。

宿市的公交一直到下午七点才下班,四季如此。

经历过之前的惊吓,司繁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坐车回去,一直送到她家门前,亲眼看着她跟自己说了再见,进门后,他待了一会儿也就走了。

这样,他的心也就放下来了。

之后又投身于学习中的沈径暖,对时间都没有概念,唯有记得不到三天的祁斯惗的生日,她在苦恼送什么礼物好,当然也不算个事儿。

沈径暖不只置办了一套樱木花道的手办,她不懂篮球也不太懂这些,她听过祁斯惗说喜欢樱木花道,所以很早就托人去收集了,最后是一套湘北五虎的,花了不少钱。

她又亲手叠了一罐520颗的星星,为此所花的时间还被司繁教训了一番。

她听了,只是当时听了。

十二月三十日中午,祁斯惗家里被打扮的生日氛围怎么也藏不住,沈径暖几乎每年都会被李箐邀请过去。

今天不是周末也没到元旦假期,所以只能借着午休两小时来办。

“叮铃~~~”门铃响了,李箐笑着去开门,没意外,是祁斯惗和沈径暖两个人,让祁斯惗进去后没再管了,握着沈径暖的手就开始悄悄的、偷摸摸的问。

沈径暖耐心听着,露出甜甜的笑容,软糯的声音响起,她不紧不慢、一一回答她:“箐箐阿姨,我最近都很好,他也很好很照顾我,您不用担心。”

都见不到他的人,能说不好?

李箐显然对她的话很信任,明媚的长相不显老,笑起来也没有皱纹,倒颇具一番风味:“那就好!那就好!阿姨相信你,你们都是好孩子。”

进去的祁斯惗一脸无语,几乎每年都是这样,用他的话来讲,他这个亲儿子还不如沈径暖呢,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点燃的蜡烛,飞舞的烟火,灭下的灯光,周围的生日歌声环绕着主人公,脸上带着笑是对他的祝福、期盼,连这两年,都见不了几次的祁宇都回了家,毕竟是儿子的生日,说不过去。

沈径暖从包里掏出礼物,被淡蓝色礼盒包裹着,看不出来是什么,她不太好意思让他现在拆开,告诉他等她走了再打开。

时间的年轮飞速转动,随着温度的跌零下,年的味道也不远了,当然放假也不会远了。

“班长,你今年跟家里人一起过年吗?”沈径暖微微转身,正对着司繁,压低着声音,从他给自己补习以来已经三个多月了,她没有一次见到过他的……家人。

“嗯,我每年都要回去。”司繁声音清冷,头也不抬的看着高中数学。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遮挡住了眼睛,也遮挡住了少年眼中的情意。

“太好啦!”沈径暖开心的声音拔高了几个度,忽然意识到在课堂上,心里“咯噔”一声,完了。

这节课是数学课,“灭绝师太”的课,她以前数学不好,对严厉的钟芝的教学,安静得跟个鹌鹑似的,现在她的成绩提上去了,但依旧不敢放肆。

现在一切都完了,钟芝,二中的数学老师,以严厉的教学风格出名,能力与名誉挂钩,连校长都对她礼让三分。

果不其然,讲台上粉笔写字的声音停下了,约么两三秒后,像是辨认出是谁在讲话。

“沈径暖!站起来!”钟芝嘹亮有力的声音响起,带着滔天的怒火,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上她的课竟然敢开小差!!

沈径暖的直觉一直没错过,慢慢吞吞、极不情愿的站了起来,后又是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怎么?现在数学能考一百四,觉得了不起了?你考满分了吗?中间的十分是你上升的空间,你倒好,不努力抓住,反倒洋洋自得,上次141分够你骄傲了,是吗?!”钟芝声音很大,像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怒火。

在沈径暖他们印象里,她很严,但也仅此而已。

从来不会因为什么而动怒,但今天她发了火,班中都默默低着头,心中惊慌,没有人敢出声,站起来的沈径暖在她的怒火中,无疑是前锋,抵挡了大部分伤害,她的身体因害怕而微颤。

“沈径暖,你先坐下,我知道你们私下怎么讨论我的,但你们见过我因为这个就澄清、管教吗?为什么?”钟芝的情绪很快平静,声音中不带有一丝刚刚的情绪,她接着说,“你们无非是在讨论我严厉、容不得沙子,你们给我起的那个外号叫什么?叫灭绝师太?你们有学过怎样尊师吗?随意评判老师,真的有礼貌吗?”

“我教学严是事实,但也正是因为严,我有成绩、有底气,我每届都是优秀教师、优秀班主任,更高一级的教研会,也都以我为代表,有时间去辩驳那些闲言碎语,不如想想怎样提高自己,只有结果能堵上那些人口中的质疑。”钟芝的话直击心口,让很多人都羞赧的将头埋的更低。

“我教学十五年了,不敢说什么都见过,真正天赋异禀的人也是遇到过,普通人穷极一生也难达到他们高度的一半,那你们又有什么可以跟他们比的?去学习、去看书能让你们更好的认识这个世界,也能让你们做一个更有价值的、高素质的人,你们最终成为什么样都与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你们人生路上的一个过客,读书或许不是唯一的出路,但一定是最为平坦的一条路,不只是数学,还有其他各科都是一样,现在的你们觉得晦涩难懂,逃避不学那你们以后的人生呢?也是一样吗?身为老师,我有责任教会你们知识,育人也是一样,不管是能考上还是不能考上的,都不要停止学习。”

教室更加寂静,做小动作的听了这些话也都在思考,未来的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谜团萦绕在心头,谜底是什么,只有做出选择的自己,在某一天会揭露答案。

良久,教室内都是一副样子。

“好了,我想你们心里改有些数,我们继续上课。”钟芝看着讲台下安静的他们,一时有些感触,她说的话重,但也是真正该说的话。

话落,便有人站了起来,是陈涛,十七班对钟芝背议人之一,他说过很多吐槽的话。

“老师,对不起!我不该在背后议论您,也不该对您不尊重!我更不改因对自己要求低而去讨厌您的严厉。”陈涛声音响亮但有些微抖,他很紧张,弯腰作道歉状。

他真得很勇敢,勇敢的为自己过错买单,最大程度的征求当事人的原谅。

其实很多人,都没有如陈涛一样的勇气,没有直面错误的勇气,胆小的揭过就好,可造成的伤害永远不会消失。

陈涛做出表率,自然有第二人、第三人……接连站起的人都像陈涛一样,真诚的跟钟芝道歉,几乎是整个班的人都站起来了,连沈径暖也例外,没有人是完美的,她也吐槽过两句钟芝的严,但没有去叫外号。

钟芝最后红着眼眶,笑着说没事,她做老师这么多年来,也偶尔一两次像这样发火,但很多人都是不以为意,只有一小部分的人听进去了,今天这种场景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后来用钟芝的话来讲,他们都是好孩子,都是有勇气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