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等钟间抱着核桃出去了,核桃才恍惚间想起来，钟间住在铁轨旁，那夜里能睡得着吗？
火车鸣笛声哐当的响声,就如同在耳边一样。
它刚刚看了这屋子里也没有不能取暖,没有空调，没有取暖器,甚至连做饭的电磁炉的电线都是用胶带缠着的。
钟间从被子底下拿出来的钱看起来也是压了很久的，他拿钱要做什么？
核桃被他抱着走，等到走进了超市里，钟间仿佛第一次进超市一样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问问超市阿姨，“我想给长辈送礼,阿姨你有没有推荐的？”
超市阿姨就热情地领着他往二楼走，“有,我带你去,你这猫长得真有意思。”
钟间就笑了笑,“它叫核桃，是一只好猫。”
等到从超市出来的时候，钟间就把核桃放在自己的衣服帽子里,因为他已经没有手抱核桃了。
他左手右手各拧着两箱礼品，中年老年补钙奶什么的。
核桃约莫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等来到清水巷，他就直接到了仲长城那小卖铺里,“仲爷爷。”
仲长城看着他拧着的东西一愣,“小间来啦。”
他也就开开心心的。
“这是我给林爷爷买的补品，麻烦您到时候帮我转交一下，”钟间将另外两盒东西也放了下来。
好像这辈子就没有人说过对他好是不图回报的，准确来说是没人对他好。
“那我就先回去了，我还没做作业。”
仲长城皱了皱眉，“再不要这么花销了，那你明儿来我们家吃饭吧，有空多来走走，我们可喜欢你呢。”
“你现在家里也没个人，没事儿就来我们这儿玩儿，不用太客气，你要是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就把我们当你爷爷奶奶就成。”
他又继续说道，“青青姐的衣服我还没洗，等我洗了再送过来。”
“这怎么行，小间你把这些东西退回去，”仲长城心里是又欢喜又酸涩。
钟间身体一僵，“我……”
毕竟它现在的体重它还是有点儿数的。
只是他也带了点儿别的意思，他不知道如何偿还，是的，他想还回去的。
钟间点点头，整个人洋溢着开心，与他昨日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完全不同，“好！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仲长城从柜台旁边抽了个塑料袋，“你等会儿，我给你装点儿零食你带回去，饿了吃。”
“以后也甭给我们送礼了，唉。”
钟间摇了摇头，“退不了，是我想给你们买的。”
昨天它见到钟间的时候都觉得钟间行尸走肉的模样像是已经死了。
核桃寻思着他哭就哭吧，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钟间憋的太久了。
仲长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个好孩子，我只希望你能活得肆意一些。”
仲长城自己就是开小卖铺的，他怎么能不知道这两箱东西的价格，起码也得有个两百块了。
钟间还想要拒绝这些零食，仲长城就又说道，“哪儿有你光给我们送礼的份儿，我们是大人，已经挣了钱的，你的钱就自己好好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啊。”
况且，他也怕，也怕自己吃了他们的穿了他们的，却什么都不做到时候惹人嫌。
仲长城开了个玩笑，“以后努力考个好大学，也让我们沾一回光。”
核桃见过钟间哭，他往常哭都是闷不做声的流泪，然而这一回，他哭得很肆意。
钟间摇了摇头，“我回家自己做吧，就不麻烦你们了，我家里的菜再放就不能吃了。”
核桃从他的帽子里溜出来给他减负，他怕自己把钟间勒死了。
他怕，怕自己什么都不做，他们会觉得他不懂事儿，会觉得他白眼狼，会觉得他也不过如此，不值得他们对他好。
“你五点半放学是吧，走过来差不多十几分钟，你明儿放了学就过来，我们一起吃个饭。”
“对不起，爷爷，我不是那个意思，”钟间低着头心里十分难受，“我就是……”
仲长城听见退不了也只能无奈道，“衣服你有空了带过来我们洗就行，你吃饭了没？没吃饭的话去我们那儿吃吧！”
“爷爷，我给你们带了点儿东西,是我用奖金买的,”钟间将左边两箱东西放在桌子上,“谢谢你们的照顾。”
钟间抱着核桃哭，哭得核桃的毛上都是他的眼泪。
他挑挑拣拣选了一些小孩儿爱吃的，拿的也都不是便宜货。
“我们喜欢你，对你好便是对你好了，不求你回报什么，你只要有空了来我们家里坐坐，我们便开心。”
欢喜的是钟间这孩子真懂事儿，酸涩的是钟间这孩子真懂事儿。
钟间虽然哭着脸上却带着笑，“我知道了，我会常来的。”
“我自己就是开小卖铺的，想喝啥都有，昨儿也没做什么，你不用花这个钱。”
仲长城突然叹了一口气，“我们都是直爽人，你若是回回都这么客气，倒显得不那么亲近了。”
把仲长城都哭懵了。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做，他们对他那么好，但是他却好像没有什么能给他们的。
核桃听到这话歪了歪头，家里的菜？
它怎么没看到。
他想给他们买东西，就好像电视里一样，小辈给长辈买东西，长辈就会开开心心的。
如今才活了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哭了？”林明朗买了菜回来路过这里就瞧见钟间在哭。
钟间拿着卫生纸擦眼泪搓鼻涕，“是我太开心了。”
仲长城见他是笑着的，便把方才的事儿给林明朗那么一说，林明朗就摸了摸钟间的头，“你不用想那么多，喜欢本身是没有那么多附加条件的。”
“我们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所以你的成绩好懂事儿是优点，这会让我们更喜欢你，而不是因为你学习成绩好而喜欢你。”
“这说起来可能有些像绕口令，”林明朗坐下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懂这个道理，往后做自己就好。”
“你可以不用那么懂事儿，你可以去掏鸟窝，去爬树，你甚至调皮捣蛋，我们还是喜欢你。”
“你不用去迎合任何一个人。”
钟间还从未听过这样子的理论，他只听过老师说学习成绩好的孩子才会被喜欢，听妈妈说你连洗衣服都洗不好谁会喜欢你。
听别人家的家长说，那孩子成绩好懂事儿，我真喜欢他。
听他们对自己的孩子说，你要听话，你要懂事，这样子我们才喜欢你。
但是他从未听过，有人说你掏鸟窝，你调皮捣蛋，你爬树，我们还是喜欢你。
就因为无论学习成绩好坏，性格如何，这都是他么。
“就好比核桃，倘若它不长这个模样，倘若它天天摔杯子，你就会不喜欢它了么？”林明朗看着钟间问道。
他是知道钟间喜欢猫，喜欢核桃的。
钟间看着在桌上被自己环抱着毛发湿了一团的猫，猫也看着他，那双眼睛似乎在问他，“如果我是那样，你会不喜欢我么？”
实际上核桃是被林明朗的那套理论给听懵了，还没反应过来。
“喜欢的，”钟间认真回答道。
他想他明白了，原来喜欢是真的不需要那么多附加条件的。
仲长城摸了摸下巴，“我寻思你说的是我家将军呢，天天调皮捣蛋，爬树，摔杯子，恨不得把家给拆啰。”
“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笑，“你林爷爷说得对，正如你喜欢核桃一样，我也喜欢我家调皮捣蛋的将军。”
钟间笑了笑，他看着眼前的猫，眼睛还是有一些模糊，他又抬头看向仲长城和林明朗，“我也喜欢你们的。”
只是他的喜欢或许没有那么纯粹，因为他喜欢他们对他好，喜欢他们给他的温暖。
“对了，”林明朗见他已经展颜便继续说道，“今儿中午我在巷子里见到一小孩儿被打了，季云你认识不？我听他们提到你了。”
钟间心里一突突，“他，被打了？”
林明朗点点头，“我听了一会儿他们说话，你昨儿是不是被欺负了？欺负你的那人叫什么来着的，说是季云帮你报仇，然后今儿被报复回来了，手臂脱臼了。”
“什么？”钟间脸都白了，“他为什么帮我。”
怎么会呢？
季云那家伙和他都没什么交集的，每次看到他就瞪着他说要把他丢进垃圾桶里。
这样一个吃喝玩乐无恶不作的人，怎么会帮他？
可是确实今天他没见到张炎了，听同学说是张炎今天请假了。
钟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团乱麻，林爷爷肯定是不会说谎的，他都知道自己昨天被欺负了，还知道季云的名字。
“这件事我觉得和你有关系才说的，”林明朗看着他的脸色微微皱眉，“你怎么想的？”
钟间起身说道，“我去看看他。”
林明朗便把钟间买的补品还给了他，“你提着这些去吧，我不爱喝这些，季云那孩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浑身都疼，你给他喝。”
“那，那好，”钟间现在身上确实没钱买东西了。
既然季云帮了他，听林爷爷说他被打的很惨，自己确实应该去看看他。
他提着补品就走出了小卖铺，从清水巷另一头出去七拐八拐地来到一栋楼下，然后走了上去。
“砰砰！”他拍门。
里面传来一道男声，“谁啊？”
不一会儿门开了，是绿毛开的门，这是他家，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钟间以及钟间提着的补品，“你来干什么？”
钟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季云，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脸上那一块紫一块的。
钟间心里有点儿突突，“我……我来看看季云。”
季云瞧见了钟间便嗤笑了一声，“行啊你小子，老子被打了你来看笑话是吧。”
绿毛看着他手里提的东西，“季哥，先把他放进来吧。”
“哦，那你进来吧，我怕你没那个胆子，好学生～”这句好学生被季云说的阴阳怪气又酸里酸气的。
钟间抿了抿唇走了进来，他把补品放在桌上，“这是我给你带的东西，谢谢你帮我。”
他有些拘束地站着。
坐在他对面的季云就和黑老大一样看着他，然后又看了一眼补品的名字，“中老年人钙奶？”
“来来来，你过来看看我这张脸，我长得像中老年人吗？”
绿毛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季哥。”
季云脸色铁青看了绿毛一眼。
绿毛连忙捂着嘴，“我不说话了。”
钟间小脸一白。
他刚刚来的太急，也没想那么多，完了，自己要挨打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