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准备好了吗?”

喻凛话一说出口,台下的粉丝忙齐齐应和道:“准备好了!”

于是背景音乐便响起来。

与喻凛过去所发行过的轻音乐不同,《Sea audibility》是由一段舒缓的钢琴音开头,伴随细微合成电音,舞台灯光闪烁着蓝白相间的光晕,给人置身浪潮起伏的海面之感。

李榆也见到了喻凛在舞台上的另一面,那样自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能调动全场情绪的气质,好似在发光。

当唱到“海风带你降临我世界”这句歌词的时候,喻凛下意识想往李榆坐着的方向看去。但他随即又想起来什么,目光一转,强迫自己看向其他地方。

这非常细节的一幕,李榆没看见,但坐在李榆身旁的池晏却看见了。

池晏眼眸沉沉,回想起录节目中的种种来。

他看着李榆笼着明灭灯光的侧脸,不由得庆幸,李榆选择了他。

李榆并不知道池晏在想什么,他只专注地听台上的喻凛唱歌,还跟着粉丝们一起应援,七个人里面就他和舒梦阑最活跃。

之后喻凛还唱了其他歌,和粉丝进行了一系列互动,演唱会结束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

喻凛和李榆几人离开走的都是vip通道,就在李榆和池晏想上车回家时,喻凛却突然在背后叫住了李榆。

“李榆!”

李榆闻言停下步子,面色疑惑地看向喻凛。

喻凛又踌躇起来,说话的音量都不由得降低了些许:“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你有空吗?”

“可以啊。”

李榆又转身和池晏说话:“你先在这儿等我。”

池晏大概能够猜到喻凛将会和李榆说什么,但他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他承认他是个自私的人,如果可以,他不想李榆和除他之外的任何人说话。

但他不行,小鱼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他得给小鱼足够的信任。

于是李榆便同喻凛单独走了一段路。

“你想和我说什么?”

李榆的笑意很浅,月光下的双眼剔透得像是能看透喻凛的小心思。

“我...”

喻凛心虚地避开了李榆的眼神,他突然又不是很确定,要不要把心里话说出来。

说出来之后,会很尴尬吧。

可是...一天不说,他就一天放不下。

他深呼吸一口气,最终道:“小榆,其实我之前,很喜欢你。我...我今天说这些,并不是想给你带来困扰,我只是想把掩藏已久的话说出来,你别太放在心上。”

说完这段话,喻凛脸都憋红了,只不过夜色朦胧,李榆看不真切。

喻凛以为李榆会转身离开,但李榆没有,他只听李榆说:“这样啊...原来不是错觉。”

喻凛愣住了,呆呆道:“错、错觉?”

李榆:“我能从你看我的眼神中读到不一样的东西,但我那时候还不太确定。”

他继续道:“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现在这样也挺开心的。”

话中的意思是,池晏很好,他很喜欢池晏。

虽然知道李榆会这样说,但喻凛难免失落了些许,他扯出一个笑容:“那...我的助理来接我了,你也快回家吧。”

“好。”

李榆往回走,去找还在等着他的池晏。

喻凛却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李榆的背影。

他心底是明白他刚才在做什么的,他不想他的一段暗恋,还未曾为人所知,就永久沉寂下去。

池晏在车边等着,时不时抬腕看会儿时间。

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他神色肉眼可见地冷下来,却有人突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池哥,我回来了。”

“好,我们回家吧。”

池晏眉眼都温柔下来,他侧身帮李榆拉开车门,自己再坐上驾驶座。

李榆又道:“对了,池哥,我听说...沈重楼他现在在京都第一医院,刚好离这儿不远。”

“你想去看望他?”

池晏仅仅瞥了李榆一眼,李榆便莫名觉得后背一凉。

“嗯。”

怕池晏生气,李榆忙解释道:“不,准确来说算不上看望,就...落井下石?”

李榆是从小江那儿得知的沈重楼的病房号,可能是时间太晚的缘故,他和池晏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只看见了沈重楼的母亲。

“你们是?”

沈母起身,第一个看向池晏。

她自然认出了池晏,说话的语气都带着点惊讶:“你是池家那位?”

她怎么不记得,自家儿子认识池晏?

池晏点头,李榆便笑道:“阿姨,我们是沈重楼的朋友,刚好路过这儿,知道他最近出了些事,所以我们上来看看他。”

“哦...”

谈及沈重楼,沈母眉头一皱,面上不由得染上几分郁色:“他自从截肢手术醒过来后,心情就不太好...”

还未等沈母说完,病房中便隐隐传出玻璃碎掉的声音和沈重楼的怒吼:“滚!你们都给我滚!我不需要任何人照顾!”

病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出来了个中年妇女,可能是沈家请来的临时护工。

她捂着冒血的手臂,朝沈母打了声招呼,旋即到一旁清理伤口去了。

李榆顺着打开的门,看向病房里面,沈重楼也恰在这时看见了门外的李榆。

“小榆...”

沈重楼忙蹭起身子,却又看见了李榆身旁的池晏。他顿时想起前几日的屈辱来,又重新躺回了床上,一言不发。

“我来看看你。”

李榆说完,又看向满地的玻璃渣。

“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沈重楼有些狼狈地侧过脸,下意识想将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脚,但他又想起自己已经小腿截肢了,神色都阴翳了些。

他醒来得知自己已经小腿截肢,几近崩溃,那晚的冲动记忆已然模糊,但失去骨肉的疼痛却仍缠绕着他,甚至让他难以入眠。

病房里能摔的东西都摔过了,他没有可发泄的东西,只能盯着惨白的天花板发愣。

虽然之后还可以带假肢,但沈重楼就是无法接受——他是个爱玩儿跑车的人,截肢几乎可以说带走了他的一切。

更重要的是,这对于沈重楼来说,很丢脸。他无法想象他以后走到哪儿都要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子。

在每个午夜梦回,沈重楼都在呢喃,问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让他失去双腿。

但没有人能回答他,他整日躺在被消毒水味灌满的病房,几近疯魔。

“我只是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李榆淡淡道。

说他从来没恨过沈重楼?

不尽然。

只是之后任务做太多,他几乎快忘记了当初恨的感觉。

“我们回家吧,我困了。”

李榆拉上池晏的手,不再看沈重楼。

“好。”

池晏觉察到李榆情绪的低落,牵着李榆的力气都更大了些。

沈重楼想再说什么,但他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只发了狠地捏着身下的床单,瞳中弥漫着丝丝缕缕的血丝。

他开始后悔认识李榆来。

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他当初路过蔷薇桥的时候,没有降下车窗,看见路边的李榆。

痛,不止是腿上的疼痛,更是心上的疼痛。

他埋下头,在被褥中发出类似困兽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