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官难断家务事,你这般自作主张,没得让人看了笑话。”林素昔打断了绮梅,声音里多了几分严厉。
“况且不管对方品性如何,这等陈谷滥调于男人而言就是风流韵事,人听后只会道我不能容人。罢了罢了,念你也是一心为我,下不为例。”她抬手戳了下绮梅的额头。
“那位姑娘亦如是说,但她通岐黄之术,可以给夫人开方诊脉,只是听说夫人谢客久矣,担心唐突了夫人,所以着我回来询问夫人的意思。”
“如此倒是难得,你帮我回谢了她。此前大夫说过我伤了根基,不好再作劳驾。你既来了,就帮我梳个妆后再回去侯着吧。”
“夫人,奴婢倒是认为可以一试。那位大人的来头想必不小,能让他带着随行的姑娘必然是有过人之处。上京比起咱这古宥方寸之地,能人异士必然也更多些。”
“再来,且不说那药方灵与不灵的,只要那姑娘进了素昔院,红叶院也能收敛几分。”绮梅顿了顿接着说道。
“你这张嘴呀!”林素昔默了半晌,嘴角不由扯起一抹酸涩的笑,“我与周郎患难夫妻,也曾心意相通,鹣鲽情深……如今却只能使这般手段以图挣脱泥潭。”她的双眸又黯了几分。
“夫人这是应下了?”绮梅也没想到林素昔会突然答应,饶是林素昔自己也没想到林翠芳主仆这一闹,倒是让她走出了死胡同。
“我若不应,你当如何?”
“奴婢懒惰,还不曾有过他想。”
——
元蒌看着丫鬟们呈上来的饭菜,眼里闪过浓浓的兴味儿。
只见第一个精巧的瓷碟里盛着四个浅青黄的馒头;第二道则是一碗褐黄色清粥,粥里若有若无地发出一股豆香味儿;第三个依然是精致的瓷碟,看得出来里面是盛放的是下饭的菜,只是看起来却是黑褐色的陈叶梗。
上菜的丫鬟看到元蒌怔愣的神色,心里暗自鄙夷了一把,元蒌将她的表情收于眼底,瞬间了然。
“这是?”她面上装作不解,做出一副十分困惑的样子。
“姑娘有所不知,去年秋收无粮,县衙里能入口的也只有这些了。姑娘金尊玉贵,若是觉得难以下咽,奴婢撤下就是。”话里夹带嘲讽,说着就作势要将那些碗碟收走。
“本姑娘可有让你撤走了?”元蒌此时已经落座,抬手挡住丫鬟即将出手的动作。
“如此精心之宴,缘何在你口中便是难以下咽?莫不是周大人酒肉奢靡,不顾外面饿殍遍地,以至于一个伺候人的丫头竟然也对这桌续命之粮嗤之以鼻了。”元蒌身上愈发凌厉的气势,让刚刚还对她不屑一顾的丫鬟脸色煞白。
“话又说回来,你们既有精细之粮入腹,却怎将这所谓割喉磕腹之物端桌宴客?看来本姑娘须得再好好深析一番了。”元蒌的声音在丫鬟耳边悠悠响起。
“救命呀,今乐姐姐不是说这位就是个没见地的村姑,怎么会?”小丫鬟心里的声音没有人能听得见。正当元蒌准备继续开口时,外面闯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来人身着官服,面上一片惊慌。
“姑娘误会了,是底下之人自作主张,下官一时失察,让姑娘委屈了。”周丁铭说完对着元蒌就是一揖,额间冷汗涔涔。可不能让这姑娘继续说下去,不然只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功名不保不说,还要落个尸位素餐、罔顾百姓之骂名。
思及此,不由冷眼蹬了此时紧缩脖子,瑟瑟发抖的丫鬟一眼:“还不快滚出去!”
元蒌看着突然出现的周丁铭,心里正疑惑他那作小服低的样子是何缘故,就看到随后而入的上书陌,顿时了然。
“感情又是借了这家伙的光,真不知是好是坏。”元蒌暗暗叹了口气,又反复给自己按时,才慢慢起身对着周丁铭与上书陌还了一礼,心里忿忿,“让你们多事,这下姐的乐子没了。”
“即是大人家事,大人自便就是。”元蒌说完自顾自地坐下,握起筷子准备夹起一根黑褐色的叶梗。正准备往嘴里送,上书陌却突然用内劲将她手上的筷子打飞。
“你竟真要吃这东西不成?周大人,你就是这般对待我的人?”上书陌愠怒的眼眸扫过正偏过头装鹌鹑的周丁铭。
“上书大人息怒,下官绝无此意,都是下人……”
“是下人自作主张是吧?除了这句陈词滥调,你就不知反省自身问题?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退下吧,你亲自去厨房督促新的饭食。”上书陌神色不耐地打断了周丁铭,他虽和元蒌不熟,对方却是跟着他一起来的县衙。那些下人如此欺辱于她,岂不是也是轻慢于自己。
“重新张罗倒是不必,这些好东西浪费岂不可惜?”看着面露疑惑的二人,元蒌清了清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