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6岁那年,离开了我最重要的人,来到这个无比陌生的城市】

小的时候,我超级爱哭。

还是哄都哄不好的那种。

外婆晚饭没做我爱吃的要哭,衣服穿破了洞要哭,洗澡时不小心被烫到了也要哭。

外婆就阿宁长阿宁短的哄,却还总是哄不好我,只能转移我的注意力,比方说给我讲故事。

大概是因为家里没有闲钱去买那种带插画的童话书,所以不擅长编故事的外婆就算随便讲些东西给我听,我也会觉得稀奇。

外婆看我安静下来后就乐呵呵的,我见着她的时候她总是乐呵呵的,眼睛和眉毛弯的像月亮,把娇小的我抱到她的腿上,边织着围巾边笑着开口。

“那外婆给咱小阿宁再讲个爱情故事。”

外婆全是老茧和皱纹的手熟练的搭上棒针,熟练到什么程度呢,熟练到不看着针头,凭感觉都能织下去,只眨眼的功夫,一排的圈圈绕绕就织完了。

“从前有两个青梅竹马的孩子啊,小小的时候就定了娃娃亲,长大了以后,女孩成为了一位音乐老师,一双巧手弹得了好多好多的乐器,男孩呢,成了个聪明的生意人,那些钞票在他钱包里滚滚就会越滚越多。

“女孩原以为男孩过了这么多年都没来找他,肯定是不喜欢她了,但是她的妈妈要给她相亲,她也是不肯,真是傻姑娘啊,傻姑娘。”

外婆说着叹了口气,还摸了摸我扎了俩辫子的小脑袋。

“但是有一天,男孩上门来找女孩了,还捧了一大束的花儿。过了好多年不见,男孩是越发的英俊,笑一笑就能把女孩子的心给笑化开了。女孩子第二天就乐呵呵的跟她妈说‘妈,我找到了能托付一生的人啦。’

“她母亲本想让她再考虑考虑,女孩又说,‘妈,他还送了我小提琴呢,好贵好贵的琴呢,进口的!他还给我唱情歌,呵呵……虽然吧他有点笨,全唱跑调了……’

“女孩乐呵呵的,她总是乐呵呵的,跟个傻姑娘似的,她母亲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总怕她会被人骗了。”

我摸了摸外婆的手,稚嫩的小肉手刚好能握住外婆的大拇指。

我握紧了小拳头,带点控诉的语气说道。

“这个故事阿宁已经听过好多遍啦,最后女孩子和男孩子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啦。”

“阿宁怎么知道我接下来要讲什么啊,都学会抢答啦。”外婆大概是没听出来我小小的抗议,继续说道:

“是啊,他们最后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啦,女孩子生了个可爱的小女娃,一家人恩恩爱爱,整整齐齐……”

“然后呢然后呢,那小女娃后来怎么样了,她有那么可爱么,有阿宁可爱么?”

这一说可把外婆逗乐了,她笑的可开心啦,我回头都能看见外婆的假牙了。

“那当然不会比阿宁更可爱啦……哈哈哈……”

直到十六岁以前,我都坚信着这是个美满的故事。

直到外婆离开我以前,我都相信着这世界上是有这么美好的故事的。

直到有一天,我知道了这个故事的后续。

恩爱的夫妻生了个可爱的小女娃。

小女娃有个小名,叫阿宁。

————

情书事件发生后,有一段时间我过得不太顺利。

不太顺利到什么程度呢,其实也还好,不过就是我的东西失踪的更多了,走路上盯着我的人更多了,外套上多了一些用记号笔写的不堪入眼的东西罢了。

小学生的把戏。

我有时也会奇怪,这些人真的是高三生吗,哪来的那么多闲工夫关照我,我每天光是要学习和完成班主任的任务就很累了。

哦,他们都不学习啊。

那没事了。

班主任也是个奇葩,之前说要停我的职,但是班里哪有别的人肯给她做事,只能厚着脸皮让我回来继续当,美名其曰“将功赎罪”。

再说徐浩……

这小子可是对我那一大逼兜子怀恨在心呐,恨不得把我扒下一层皮的程度。

我那天被训完刚出办公室门,他就找上我了。

“我可都听见了,油饼让你跟我道歉,我人就在这,快道歉吧。”

还双手兜在胸前,一副趾高气昂的感觉。

让我想到了老家邻居的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熊孩子,欠揍的表情简直是一模一样。

“那可真是对不起啊。”

我的话语中毫无情感,像个冰冷的机器。

毕竟节操在我这毫无意义,我的道歉一点都不值钱,他那么想听就满足他。

然后顺利的让他得意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你!你这什么语气……”

“我说完了,你可以滚了。”我面无表情的略过他,准备回教室。

“你!站住!信不信我告诉油饼啊!”

“你有什么可告的啊?你要还想保住你另半边脸,最好闭上你的嘴。”

其实我都要写不使用暴力的承诺书了,没法送他个两开花,但徐浩明显还没想到这一点,只能在原地气的直跺脚。

这人可真好搞定。

真正令我难办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这次事件最大的受益者。

宋翎经常在课间煞有介事的喊我出去,甚至故意大着声音喊我名字,恨不得全班人都听得见,在全班人嫉恨、看好戏的目光注视下,我不得不跟着出去。

而且他一开口就是重量级发言。

“关于你跟我表白这件事呢,我想过了,我也不是不能答应你,因为现在我们都高三了,我怕拒绝你会对你学习心态有影响,油饼就算问我,我也可以替你瞒着,怎么样?”

“……”

怎么样个锤子。

还有脸说是为了不影响我的成绩。

他还一脸大发慈悲的表情,仿佛能接受我的表白简直是对我的恩典呢。

因为他的话多少有点震碎我的三观了,所以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半天只说了一句:

“可……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说完就后悔了,他明显把我的话误解为是在吃醋。

“你说什么呢,我现在可是单身。”说完他还羞涩的笑笑。

笑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寻思着我昨天偶然看到他给某人发了句小宝贝难道是我瞎了吗?

“情书不是我写的,我不喜欢你,别那么自恋。”

宋翎像是根本没听见我后面那句话,还在惺惺作态。

“没事,这里就我们俩个人,你不用再瞒着了。”

我真无语了。

软硬不吃。

他不仅极度自恋,还选择性眼瞎,看不见后面一群偷窥的女的。

跟这种人讲话真的浪费时间。

“艹了爱信不信,我回去了。”

还好上课铃响了,我可不想顶着来自那群女人怨毒的眼神回去。

————

过了十几天,除了宋翎还在对我死缠烂打之外,都消停了不少。

但一消停下来,新的烦恼又要来了。

“叮叮—”

我的手机刚响起微信提示音,我就心道一声不对。

因为很少有人会给我发微信,唯一可能会给我发的只能是那个男人。

而且一发必然是有什么大事。

我瞅了眼。

“于宁,中秋节回家一趟,爸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妈耶。

凭什么啊。

为什么啊。

我内心一百个一万个不乐意,手指却很诚实的打出了“知道了”。

真没出息,都不知道拒绝。

但估计也是拒绝不了的吧。

就是可怜我的两天假期了。

之前听到我寝室的另外几人都约好了中秋出去玩,我还在窃喜终于不用听她们成天胡说八道,还能有难得的私人时间不受任何干扰的看(fan)手(hua)机(chi)了。

结果,两个愿望,一次泡汤。

中秋前一天下午,所有人都欢天喜地的提着行李箱往外走。

我也在提,但面上表情大概是有些僵硬的。

只有一个不那么糟心的点,就是临近假期的时候没什么人会找我麻烦了,宋翎早在午休的时候就蒸发了,估计上校外浪去了。

出了校门,并没有觉得校外的空气有多清新。

出来的同学都仰着脑袋找自己的父母,不少人跑着出去,带着行李箱轮子哗哗哗的响。

我能感觉到无数双家长的眼睛掠过我的脸,发现我不是他们的孩子后,就失望的往我身后望。

可能是对别人的目光太敏感。

我感到有些不舒服的低下头,看了眼手机,翻了下聊天记录。

页面中只有几条转账记录和叫我回家的信息,我没收到任何有谁来接我的消息。

可能是他觉得学校离家不过两公里,对一个带着一书包作业和行李的女高中生来说走回来也没什么。

出来的时候接近黄昏了,于是我就从天亮走到了天黑,顺带还欣赏了一下小破县城的风景。

到“家”楼下的时候我感觉肩膀和手腕都有些酸了。

“哎呦呦,这是谁啊,这不是我那叛逆的姐姐吗?”

我都不想回头看他,因为那张脸上肯定写满了轻蔑与不屑。

见我没理他,他就有些变本加厉了。

抢先我一步进入大门,把我半个身子已经进楼的行李箱一脚踢出来,再反手把大门关上。

我抬眼看着他。

“……安振宇,你有病?”

“现在知道理我了?晚了,下面呆着吧。”说完安振宇就带着瓶醋蹦蹦跳跳的上楼了。

如果不是我的手酸的不行,我真的想扛着行李箱对他那多余的脑袋砸过去。

但也就是想想,我嘴上骂骂咧咧,手上还是去掏钥匙了。

果不其然,楼上的门也是锁着的。

安振宇在给我添堵这件事上简直是造诣颇深啊。

“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眼前是穿着围裙的女人,手上还握个白菜。

我没回她的话,纯粹只是累到不想说话了,就低低嗯了声。

杨秋云看了看我厚重的书包和行李箱,皱了皱眉。

“你没碰到出去买醋的振宇吗,为什么不叫他给你留个门,也不怕累着自己……”

“……”

您要不去问问你那愚蠢的儿子为什么不给我留门?

杨秋云大概也不指望我能回答她的话,“你爸还在加班要过会儿再回来,你赶紧把东西放了,过会儿可以准备吃饭了。”

还在加班?

那可真是兢兢业业呢。

我的房间在走廊最里头。

纵使有心理准备了,但是开门的时候还是被满屋的杂物惊了一下。

这房子本来就不大,普普通通三室一厅,家里东西还多。

那些不用的被褥和安振宇不玩的玩具都堆到我房间里去了。

床上还摊着我离开时的草席和被子,估计也是从来没拿出去晒过。

算了,就今天一晚,忍忍吧,事情说完我立马就回校。

想我刚来这个家的那段时间更不好过,连独立的房间都没有,把客厅靠窗的沙发当自己的窝。

我艰难的在箱子和大袋子之间穿行,走到一个小角落,这里有个纸箱。

之前听班里的女生闲聊,经常说自己成天在某宝上淘东西,房间根本放不下。

我不太理解,因为我的十七年人生,我的全部身家,也不过在这一小小纸箱中而已。

说小也不小,纸箱也有半人高。

里面也就三类东西。

很大一部分都是我小时候的衣服,和外婆留下的东西。这些衣服之所以没跟其他东西给废品站回收,因为基本都是外婆一针一线织出来的。

“阿宁,以后每次过年外婆都会给你织个厚毛衣。”

“外婆这可是用羊毛线织的,可暖和了,穿在身上阿宁就不会怕冷啦。”

“为什么要换别的颜色啊,红色多好,多喜庆!外婆就喜欢看阿宁穿大红衣裳。”

我的指尖拂过那件小小的红毛衣。

我和外婆说过很多次想换个颜色穿,不想再穿红色的了,但是一看到外婆乐呵呵的样子,我倒是怎么都摆不出嫌弃的表情了。

穿腻了的是我,不喜欢了的是我,可现在不舍得的也是我。

我抹了抹眼睛,看向另一盒子里。

里面放着的是我买的周边。

没错买的全是《玛丽安娜》的周边,这小破乙游我三年前就开始玩了,但是买的也不多。

就是立牌、钥匙扣还有马口铁徽章之类的。

我没有钱去买黏土手办,连买这些的钱都是省吃俭通省出来的。

虽然每买一个我都会有些良心不安,但是我是心甘情愿为我的殿下花钱的。

嗯,那是什么?

我拿起一个吧唧,对着灯光照了照。

在白光反射下我看见殿下的脸上有好几道划痕。

发现的一瞬间我甚至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跟着裂开了。

我的手颤抖的又去摸压在徽章下面的立牌,却摸到了一个锋利的尖尖。

殿下的立牌可是没有什么棱角的,至于为什么我会摸到一个尖角……

是因为他断成两截了。

拦腰截断的,死状凄惨,看起来是被掰断的,因为立牌两端还有好多道裂痕。

我感觉好像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合上周边的盒子,立刻去翻箱子底下。

那里藏着个铁盒子,放着我最重要的东西。

我咔哒一下打开盒子,顿时心中凉了半截。

外婆留给我的挂珠手链虽然还在,但是压在手链下的纸币却是一张不剩了。

我和外婆一起生活的时候,吃穿用度全靠外婆养老金过活,外婆每日勤俭节约,才省出来的五千块钱。外婆重病都没舍得花,她走后我也分毫不敢动的这笔钱……

淦!

我那碎成玻璃渣子的心一瞬间就沸腾了。

我迅速站起身,一脚踢开那些挡我路的袋子,走到安振宇的房间门口,毫不客气的踹开他的门。

这一脚是用了点力气的。

安振宇刚开黑打完一局游戏,正准备卸下他的耳机,巨大的声响震的他一抖,耳机直接给抖地上了。

耳机里还传出他好兄弟的声音。

“安振宇你房子炸了?怎么那么吵……”

安振宇的表情确实很像是房子被炸了。

“安于宁你又抽什么风?!”

他估计一时有点被我吓到了,暂时坐在椅子上没动作。

“我抽什么风?”我撇了一眼他电脑,看到满屏耀眼的游戏皮肤,顿时不想再多说,揪着他的领子,硬是把他整个人都拉起来了。

我没想到我竟然有这么大力气。

只不过我是顾不上小臂的酸痛,也顾不上安振宇死命扣我的手指。

我满心只想让他见识一下女高中生的怒火。

安振宇现在虽然已经初三了,但是身高都没到一米七,刚才若不是站在楼梯上,我都不需要仰视他。

“安于宁!放开!……你疯了?!”

我拎着他横穿一个走廊,连匆忙赶到的杨秋云都没来得及阻止我。

“怎么了这是?!安于宁你干什么?!快放开你弟弟!”

我装作没听见他们的抗议。

到我房间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把他摔在那摊杂物中。

“草!疼死了,”他的脸大概是嗑到某个尖角了,划了一痕子。

“我【哔—】,安于宁你是不是【哔—】……”

我的心砰砰砰的跳,听不见他的疯言疯语也不想听,指着那个差不多空空荡荡的铁盒子。

“我的钱呢?”

“tmd什么钱……”安振宇抬头,看见那个铁盒子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心虚的别过视线,小声说道:

“什么钱……我怎么知道……”

讲话跟蚊子似的,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安于宁你到底想干什么!?”杨秋云一冲进来就看到这副景象,“什么钱?振宇拿你钱了?怎么可能……”

“那是我外婆的钱!”

我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愣是把安振宇吼的一抖,把杨秋云的气焰都给吼没了。

我感觉自己的耳膜都有点震到了,但是脸上还是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我从进门来第一次正眼瞧着杨秋云,给她看的都有点不自在了,我才开口:

“杨女士,你的儿子偷跑到我的房间,把我压在箱底的五千块钱全拿走了,至于拿去干什么了,我看八成是全充进游戏里了。”

“我……我不是!”安振宇一脸惊慌的回头,“我没充进游戏里!”

看来是被我猜中了,都没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所以你真的拿了?”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肯定很可怕,因为安振宇一副仿佛见到活阎王的表情,说话的语气是越来越没底气。

“我……我看那些钱都这么旧了……我是拿去买学习资料了!再说现金又没法直接充到游戏里!”

买学习资料?这鬼话谁信啊,安振宇这混蛋就算是把钱全捐了也不可能去买学习资料。

啊不对,还是会有傻子信的。

杨秋云连忙把安振宇从地上拉起来。

“不就是拿了你一点钱吗,而且又不是拿去干别的,用的着这么生气吗,回头叫你爸赔给你不就行了,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个做姐姐不就该多担待一下……”

不是拿去干别的?就现在初中生来说他有一百种方式把现金变成游戏币,比方说找兄弟代充,可惜杨女士是一种都不知道。

还有……

小孩子不懂事?

对啊,确实很混账,再担待个几次下次都敢犯罪了。

后面她还哔哔了好久。

此刻我多么希望我是聋子啊,这样就不用听见那么令人心梗的话了。

“我不要那五千块钱了,”我对这混账母子说道:“您让他站过来,我跟他说几句劝诫的话。”

我甚至摆出一个微笑,朝他勾了勾手。

安振宇脸上还是惊疑不定,本来是没敢动的,但是被他妈推了出去。

“你就让她骂几句吧,反正人家钱都送你了。”

看来杨女士知道拿了钱不占理的是他们,还蛮识相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想了一下在学校那次放肆的感觉。

安振宇磨蹭了好久都不敢走过来,我只能贴心的快进一步,然后借着惯性朝他鼻子揍了过去。

“噗呲!”

我好像听见了什么神奇的声音。

还怪悦耳的。

不会是鼻梁被砸断的声音吧,不会吧不会吧?

如果是脑浆炸裂的声音就更好了。

我经过深思熟虑觉得一个巴掌可能不太能表达我对他的愤怒,所以改用拳头了。

哇哦。

要不是手机不在手边,我真想把这一幕拍下来,去照相馆洗出来,再好生装裱起来,当作送给安振宇的儿童节礼物。

安振宇一整个疼的瘫坐在地上,眼泪混在鼻血里,流的满脸都是。

他看我的眼神也成功变成了恐惧。

“安于宁!!!”

“你干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门口不知何时多站了一个人,穿的一身正装,外套搭在手上。

而那张脸,令我熟悉又陌生。

因为在我十六岁前,他都只活在别人的口中。

安国祥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的亲生女儿,然后急忙去把安振宇扶起来。

“之前听班主任打电话过来说你打人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你连你弟弟都敢打。”

他的语气中带了些怒气。

但这点愤怒在我的眼里却有些可笑了。

我保持着刚才僵硬的微笑,走过他的身旁,仰头看着他,“我在帮你教训你的儿子,爸、爸。”

最后的两个字咬的很重。

我不想等他从这两个字中回过神,也不想等杨女士的口中蹦出一些更刺耳的话。

我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片令我窒息的“家”。

夜风吹在脸上竟有些凉凉的。

无数的灯光闪过我身旁,但我没有丝毫停留。

一直跑到看不见人的地方才停下。

狂跑了整整一路,虽然累的连气都喘不上来了,但是脑子慢慢清醒了。

然后就感觉到了迟来的痛感和悲伤。

那一拳虽然把小混蛋的鼻梁都砸断了,我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之前拎他领子的时候,我的手臂被他的指甲划了条大口子,打人的时候又用力过猛,现在小臂又酸又痛,软的跟面条似的。

我的手上好像还抓了什么东西。

夺门而出之前我好像是想把钥匙带上来着,毕竟我可不想离家出走回来还要灰溜溜的叫人给开门。

但是手上紧握着的不是什么钥匙,而是外婆留给我的那条手链。

“阿宁啊,最大的这颗是外婆从庙里求来的佛珠,可以保平安,不过阿宁这么温柔善良,就算没有佛珠肯定也会一生平安啦”

我当时很想告诉她,那庙里的都是传销的卖的东西指不定有没有开光呢。

我也想告诉她,她的温柔善良的小阿宁早不在了。

阿宁现在都不会笑了,阿宁现在连朋友都没有。

阿宁都会打人了。

我仰头看着天,天空干净的连片云都没有了,只有金黄色的月轮挂在当空。

对啊,我都快忘了,我原来是那么温柔的人,外婆总说我没脾气,邻家的熊孩子欺负我的时候都不还手的。

究竟是什么让我发生了改变呢。

让我逐渐变成一个怪物。

一个慢慢失去情感的怪物。

咦?

今天天空这么晴朗,哪来的雨水?

这雨水怎么还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