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在时光里跌跌撞撞的成长，然后一点点离开最初的模样】
在文艺表演那天到来之前，还发生了一件让我有点意想不到的事。
某个夜自修，班长匆匆的从隔壁自习室开完会回来，对全班同学说道，“通知，这周五晚上我们学校要办高三的家长会，这次家长会很重要，游老师说每个人都要有一位家长出席，呃，就算父母忙也要叫别的亲戚过来，说是会好好谈谈未来的规划，请同学们提前通知好自己的家长，不要有缺席的情况……”
班长话还没说完班里就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怎么又开家长会啊，有什么好开的……”
“未来规划个鬼啊，家长又管不到我们。”
“就是，真烦。”
我也不是很乐意叫家长，之前都跟油饼用家长出差有事的理由搪塞过去了，但是这次班主任似乎不允许缺席啊……
当然班里也有人看事情角度独特。
徐浩：“班长班长，那天晚上不是有文艺汇演吗，我们是不是能溜过去看啦！”
这句话比班长的一句“安静”都好使，班里立刻没人讲话了，都盯着我们的班长苏倩看。
苏倩顿了一下，反复的翻看确认了一下那张通知。
“呃……通知没说，应该可以去吧……”
就算还没确定，这件事也让班级里的人更兴奋了，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肯定都不在，就算班主任不允许他们去看也管不到了。
我没有参与他们的狂欢，而是还在苦恼要怎么跟安国祥说，让他来参加我的家长会。
————
我拿着手机，望着那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给安国祥发的微信愣了好久。
他过了整整一天都没回我。
玛德不会还要我打电话给他吧？
之前我都跟他这么闹掰了，现在在打电话过去我真的会自尊心受损。
“罗伊斯，我能不能请你当一回我爸？”
“啊？”
“就是扮成我爸的样子参加家长会。”
我甚至开始胡言乱语了。
罗伊斯果不其然立刻就拒绝了我。
“不行，我说过我不会出现在别人面前。”
我继续死缠烂打：“那……那你替我打电话，我实在不想跟那个男人说话。”
本以为他会像刚才一样拒绝，但是他只是低头思索了一下，竟然同意了。
“你真的替我打电话？你能模仿我的声音？”
罗伊斯：“可以模仿，但是我先说好，不一定能说服他。”
我毫不犹豫的把手机拨完号递给他，比起安国祥会不会答应，我现在更在意罗伊斯准备怎么说。
电话第一次没打通，害我白紧张半天，不过第二次嘟了两声就通了。
“喂。”
罗伊斯确定了那边是安国祥的声音，就开口了。
听见我自己的声音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感觉还挺神奇的。
“这周日晚上六点半有家长会，班主任说所有家长都不能缺席。我不管你有没有空，爱来不来，不来的话以后就别想认你的女儿了。”
罗伊斯语速极快，声音冷漠的像那个播报“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机械女音，而且说完就挂，挂完就把我手机关机了。
多像那种网上一骂完人就拉黑人家的小学生。
我：“6”
怪不得说不一定保证安国祥能来，诈骗都不带这么冷漠的哈哈哈……
罗伊斯：“你笑什么？我模仿的不好么。”
他那表情像是在说‘看我说的多好还不夸夸我’。
“挺好的，我很满意。”我还是想笑，“怎么说呢，你刚才说的不像是我能说出来的，但是很像是我能对安国祥说出的话。”
被罗伊斯搞了这么一出我确实不怎么在意安国会不会来了。要是他真的没来，事后我就跟油饼说我已经通知到了，剩下什么都不知道。
总之现在我在忙着排练的事儿呢，才不想把更多的心思浪费在这个上面。
班级里有人说的是对的，叫家长来谈未来规划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家长管不到我。
或许，压根就不想管我。
————
“于宁，不要动，眼睛再动假睫毛要掉了！”
我努力仰着头，强忍着眼睛痒想揉揉的冲动，坐的僵直僵直的。
霍老师看我样子有点想笑，尽量迅速的把那截睫毛定了型。
“接下来是腮红啊，保持姿势……。”
我是第一次化妆，还是霍老师给我化，实在是有点不自在，但是换个陌生人给我化我好像会更不自在。
不过霍老师他的化妆水平应该挺不错的，给我涂完口红后，我都有点认不出镜子里的那个自己了。
看起来好成熟，完全不像高中生，偏深红色的口红很配我的礼服。
“老师你化的真好。”我由衷的赞叹。
霍老师一脸自信满满：“那可不，你底子不错，我才给你化的噢。我很少给别人化妆的，就连高行川都被我赶到流水线化妆组那边去了。”
“哈哈……”
我最终选的就是那条罗伊斯给我推荐的红裙礼服，霍老师也夸我眼光好（其实是罗伊斯眼光好）。
我的头发本来就长，有点自然卷，霍老师给我用卷发棒处理了一下后，左侧边分出一些垂在胸前，剩余自然垂在身后，撒了点银粉，然后用定型水给我喷了一遍。
裙子后面有些许拖尾，而前面稍短，恰好能露出我的脚脖子。
嗯……我穿的高跟鞋。
红色的高跟鞋，同样是租的。
第一次穿，简直是极其不习惯，高跟鞋这种东西是哪个人才发明的酷刑啊？！
穿上高跟后，我差不多跟霍老师一般高了，霍老师说他有一米七八呢。
在办公室刚化好妆不久，“流水线”上的高行川也回来了。
他刚看见我就愣住了，把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惊叹的说不出话来。
我看见他也愣了，他的一身行头还算帅的，黑色的燕尾服，深蓝色的领带，梳的一丝不苟的发型，只是他那妆化的……
霍老师直接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高行川谁给你化的烈焰红唇哈哈哈哈哈哈……”
高行川直皱眉头：“干什么啊？有这么奇怪吗……”
霍老师：“不行，你给我滚过来，你要用这个妆跟于宁一起表演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刚说不会轻易给别人化妆的霍老师似乎没注意到他已经打脸了。
趁高行川补妆的时候，我习惯了一下穿着高跟鞋拉小提琴的姿势，毕竟正式表演也是要站着的，得提前习惯习惯。
在去舞台之前，霍老师还把我俩留了一会儿，说是要给我俩拍拍照。
“人生中能穿上礼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机会可不多，高行川就算了，于宁你可要让我好好拍拍。”
我听他这么说又想笑，但是想着现在我是化了妆的美女，要注意形象不能这么放肆。
“于宁嘴角别抽了，笑的自然点。”
————
已经入夜了，出了琴房，我一眼就看到远处各种灯光闪烁的舞台。
舞台是直接搭在操场上的，因为平常用来听讲座的报告厅容纳不下这么多人。
高一高二人就很多了，还有好多溜出来的高三同学。
我倒不怎么怕有人认出我来，反正同班同学对我来说也陌生的像低年级同学一样。
表演开始前，我看了眼手机。
正好六点半，安国祥给我发了条微信，问我哪个班的，教室在哪里。
哦？这男人还真来了？
我回了一句高三三班就没管他了，至于教室在哪里，自己找去吧。
在候场区坐我旁边的高行川看我面色有点阴沉，还以为我是紧张，就跟我安慰道：
“没事，不用紧张，你今天打扮的这么好看，出错了也不会有人说的。”
我有点哭笑不得，出于礼貌我回了一句：“嗯，你今天也很帅。”
高行川不知怎么的不说话了，撇过头佯装咳嗽了两声，“咳……那我们……都加油。”
他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我是不知道美女到底能不能为所欲为，但今天我打扮的确实好看，坐我前面的学弟学妹们都不知道回头偷看我多少次了。
紧张嘛是有一点，但是其实只要哼哼歌，内心很容易就能平静下来了。
学弟学妹们的表演也还可以，大部分都是唱歌跳舞，没有水平很差的，但也没有非常令我眼前一亮的。
我在内心哼了一首歌十四遍后，终于到我们上台了。
我带着我的琴踩着高跟入场。
台下人真多啊……
比那次我在报告厅做动员演讲的时候还多。
但是，为什么呢？
我远没有那时候紧张。
现在已经是初春了，温度还没回升，温暖的灯光聚在我身上，穿着单薄的礼服倒也不觉得冷了。
我和高行川一起鞠了一个躬，然后他坐到琴椅上，我也像排练的那样，将小提琴搁在我的左肩。
肌肤贴着冰凉的琴，在伴奏开始的第二个小节，我开始了我的演奏。
小提琴和钢琴有一点不同，小提琴的音调变换要丰富的多，能像歌手那样“唱”出每句歌词的音调。
——
“谁把谁的灵魂，装进谁的身体”
“谁把谁的身体，囚禁囹圄囚禁自己”
——
音乐是有主次旋律的，第一段由小提琴主旋律，第二段由钢琴主旋律。
然后。
在第一次高潮，小提琴与钢琴会一齐演奏不同声调的主旋律，达到最震撼人心的二重奏。
——
“哪朵玫瑰没有荆棘”
“最好的报复是美丽”
“最美的盛开是反击”
“别让谁去改变了你”
“你是你或是你都行”
“会有人真心的爱你”
——
非常完美。
我没有刻意去配合高行川的旋律，速度和音调都刚刚好，两种旋律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这次二重奏，比之前排练的任何一次都要完美。
但是这还没有结束。
第一次高潮之后，是整整九个小节的小提琴独奏。
当初霍老师就是这么建议的：“这里到这里，我觉得最好就是小提琴独奏，高行川你偶尔加弹几下应和应和就可以了。”
高行川当时听了还有点不满的哼了一声，但是他似乎也赞成这么处理。
我本来不理解，但是当我真正在观众前面演绎这一段的时候，我逐渐明白了。
只有我手里的这把琴，在这一刻，才能最好的演绎这首歌。
——
“试着想像 you switched to his body”
“sexuality 当心什么会伤你”
“多少次的重伤 多少次的冷语”
“Drowning 谁会拉你”
“Dreaming 谁会陪你”
“Same s**t happens every day”
“你离开后 世界可改变”
“多少无知罪愆 事过不境迁”
“永志不忘纪念 往事不如烟”
——
我的弓在四根弦上飞舞，上面传出的音调不断变换，音符时而跃起，时而如失足般坠落比原伴奏要更起伏不定，更丰富多彩，再经麦克风传到了校园的角角落落。
我终于是懂了为什么每次听这首歌都能给我带来这么大的触动了。
我不是在听歌，而是在听故事。
而现在，不过是把自己的故事演绎出来而已。
灯光下，我看不见观众们的表情，但恍惚间，我好像看件台下有个坐在板凳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听到我演奏出的优美旋律，会悄悄拍手跟着我的节奏。
最后一次高潮，钢琴声逐渐响起，跟上了狂放不羁的小提琴声。
——
“你是你或是你都行”
“会有人真心的爱你”
“玫瑰少年在我心里”
“玫瑰少年在我心里”
——
将近放大了一倍的合奏，会将这股子震感深深刻进所有观众的心里。
演奏结束，我愣着久久没回过神。
要不是沈建东小声提醒我，估计连演奏完毕的鞠躬都要忘了。
愣住的不止是我，观众热烈的鼓掌也迟来了一两秒。
我能看见舞台下的霍老师疯狂给我俩竖大拇指。
啊……
不知道为什么好想哭。
好歹忍住冲动了，今天化了这么好看的妆呢，哭花了可不好了。
观众热烈的鼓掌中，我分明听见了一个苍老儿熟悉的声音。
“阿宁弹的真好，不愧是小枫的女儿！”
是啊，我这次确实演奏的很好。
可这次，你可没法摸着我的头夸我了啊……外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