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泽明追了上来,说:“让你难堪了,真的很抱歉,吴漫小心眼,我和她离婚也是因为她的捕风捉影。”

“你以为我这么小心眼?我急着离开,是赶去接我妈。”她笑着说。

“方悠然,我喜欢你!我知道你刚才是为了气吴漫才那样说。我们可以试着交往下吗?”他说。

“我还是有夫之妇,虽然我的婚姻已名存实亡,我现在什么也不想,也不敢想,只想好好陪伴着我妈,时间不早了,再见!”她平静地说。

她走出很远,都还能感受到,她背后那双失望的眼神。她和史家明也曾经爱的如醉如痴、信誓旦旦,但又如何,婚姻是一面照妖镜,能把人照得面目全非,让她一度怀疑人生,怀疑婚姻。

方母刚下机,每次透析完,她都很虚弱,头晕头痛、高血压、全身乏力......像幽魂一样附着在她身上,让她痛不欲生。这次血压更是高到极点,直接飙到220。护士连忙拿来降压药,让方母吃下。

方悠然见她妈血压下来后,便搀扶着她上了车。

她开着车,时不时转过头来看下一旁副驾的妈妈。她妈身子前倾,手托着头,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她知道她妈透析后的不适,会随着外界环境的舒适度起起落落,每回看到她妈痛苦的表情,她的心都被扯得生疼,她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摇下车窗,时不时伸出手轻拍她妈背,抚慰说:“妈,还好吗?马上,马上就到家了!”

方母有气无力地说:“还好,还好,哪天才是个头啊,等不用透析了,我回乡下去,城市住不惯。”

方悠然心中一阵凄苦,她妈大半辈子与黄土地打交道,小学没毕业,在她妈的经验中,认为有病只要看医生,听医生的话,病就能治好,等病好了,她就可以回乡下了。回到乡下,养些鸡鸭、种点水稻、青菜,也不给孩子添加负担,半工半养地安度晚年。

方悠然起初为她妈的无知而无奈,后来想想,人终归要去那里,在此之前,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有多重,仍和之前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每天都活在对往后生活憧憬中,无需为身患重疾而忧心忡忡,不也是一种很好的过活方式。这样一想,她倒羡慕起她妈来。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史家明打来的,说她哥哥方悠敬来了,要她回家。她挂了电话,调转了方向盘,和她妈说了下,便朝婆婆家开去。

她俩一下车,方悠敬便迎了上来,喊了一声妈后,便握住了他妈的手,喃喃地说:“妈,你咋又瘦了,脸色不好看,哪里不舒服?我想你们了,刚好有年假,就直接飞了过来,想着给你们个惊喜,就没事先通知你们。”

“我挺好.......”方母噙着泪说。

“亲家母,快坐,坐,饭菜早已做好,就等你们了。”史母招呼说。

史家明和史父也连忙拉开椅子,示意他们坐下。

一顿饭在知情人看来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方悠敬不知情,站了起来,对着方母说:“妈,第一杯酒,我敬你,是你十几年如一日地养育我,教我做人的道理,有你才有我的今天!”

方母噙着泪,笑着说:“孩子,不用敬我,得敬下亲家公、亲家母!”

“妈,你才是最大的,你先喝了手中的这杯茶。”方悠敬说。

史家三人表情不自然地咳了下。方悠然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自顾自地吃着菜。

“好,那我就喝了这杯茶!”方母说。

方悠敬放下茶杯,端起酒杯,说:“姐姐姐夫,这么多年都是你们照顾妈妈,我却什么也做不了,心里愧得慌。这杯酒,我喝了,你们随意!”接着一饮而尽。

他俩也一饮而尽。

方悠敬添了酒,说:“亲家公、亲家母,我妈住你们家,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敬你们!”

“麻烦倒不麻烦,就是这么一大家子人,全靠你姐姐姐夫那点工资,不过也没啥,等你妈的病治好了,大的开销没了,日子自然会好过起来!”史母阴阳怪气地说。

空气一阵紧张。

方悠然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正要发作,方母拉了拉她的衣袖,她见她妈很虚弱的样子,到底还是把火气压了下去。

“妈,你生啥病了?每次打电话给你,你都说挺好,为什么不告诉我啊!”方悠然着急地说。

“哥,妈身体好着,不用担心,最近只是血压不稳,所以去医院多些。”方悠然打马虎眼说,她想着所有的苦楚都由她独自承担就好,没必要把她亲爱的哥哥迁进来。

“悠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就允许你尽孝,咱哥不能?”史家明突然站了起来,说,“大哥,妈得的是尿毒症......不用担心.......医生说现在的医疗技术发达,妈活个一百岁没问题!”

“你!”方悠然朝史家明狠狠地瞪了一眼,心想净添乱!

“妈!”方悠敬像个孩子一样,扑在她妈的怀里大哭起来,方悠然也情不自禁地跟着落泪,倒是方母自己一副看淡生死的样子,她轻拍着他的背,说:“不怕,不怕,妈算过命,至少活到90......”

史家三个,眼光隔着方家三个,在空中碰了碰,瞬间达成一致似的,由史母开口:“悠敬,你姐家经济也不宽欲,做为长子的你,知道如何做吧?”

“知道,妈治病的钱我全出!”方悠敬说。

史家三个紧绷的脸松驰了下来。

方悠然朝她弟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心想,这人啊,如果贪欲太强,总会想方设法,无时无刻甚至用尽手段去实现。俗说话,有其母必有其子,她联想到史家明最近的行为,真好不到到哪里去,想到自己的人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还要和他走下去,她不由得心里就发毛。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突然,她下定决心,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大喊一声:“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