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去吗？”
赵玲拉开驾驶室的门，望着眼镜。
眼镜有些尴尬的摸摸头，既然赵玲先前已经说出她有足够的背景和实力，去对付一个混混。那么眼镜再去考虑什么后果，就有些多此一举了……
“走吧。”
眼镜低着头，像是想到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想到，也许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但是眼镜现在却猜不出还有什么地方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
因为先前的一点小冲突，茶艺师彻底没有了逛街的兴致。赵玲也只好先将她送去她的住处。
……
赵玲开着车，眼镜斜靠在副驾驶的位置，望着窗外。车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车群，带着冷漠凄冷的霓虹灯，变成点，变成线消失。
两个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赵玲漫无目的开着车，在这座城，经过无数的街道，等待无数的红绿灯，表情一点一点变得更加沉默。
眼镜依然枕在副驾驶的车窗上，眼神空洞。眼镜像是沉入某种回忆，但终究没有说一句话，没有说任何关于回忆的一丝一毫。
“你去见过她了吗？”
赵玲愣愣的看着车前，方向盘麻木的握着。
“去……了。”
眼镜就像被人狠狠地抽回了灵魂，有些茫然的坐直身体，但是脸上还是毫无表情。
“刚才，你真的想杀了那个人？”
赵玲忽然转换了话题。眼镜渐渐眼神从空洞中变得有些神采，转过头，但是他依然没有聚焦在赵玲的脸上。他甚至看不到，赵玲眼中一滴清冷的泪水划过脸颊。
“刚才？没事……”
眼镜还是没有回过神来，身体却有些瑟瑟发抖。他忽然很想咆哮，很想砸烂什么的一切！SUV的发动机声，车后的喇叭声，人流的嘈杂声，一切一切，眼镜忽然都想毁掉！毁掉！眼镜的眼睛再一次慢慢发红，忽然眼镜的胳膊紧紧抱着自己，身体越缩越小……
就在赵玲诧异惊恐的注视下，眼镜自己的手指慢慢抓破胳膊上的衣服。
眼镜像是陷入了异常恐怖的场景中，低着头，嘴巴紧紧咬着，但是喉咙里还是发出野兽受伤后一种“呜呜”的声音！
赵玲慌了！她不知道眼镜怎么了！眼镜身上没有任何外伤！而她仅仅只是一个实习的外科医生！
赵玲方向盘一扭！拉上手刹！她转过身子，紧紧将眼镜搂入怀中！赵玲哭了，像个孩子，伴着眼镜的“呜呜”声！
眼镜被动的被赵玲抱着，头深深的埋入赵玲的怀中！眼镜全身都在发抖！忽然眼镜张开一只胳膊，一把抱住赵玲，勒着赵玲的背，一点一点的使劲。
赵玲强忍着背上越来越重的胳膊，依然没有松开搂着眼镜头的动作！赵玲在哭！哭的肝肠寸断！赵玲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赵玲将自己的额头和眼镜的头顶，深深紧挨着。
时间在无声中溜走，眼镜颤抖的身体在一点一点放松。
眼镜像终于彻底放下什么，身体不再颤抖，慢慢在赵玲的怀中，变得平静。
赵玲也终于止住泪水，透过婆娑的泪眼，赵玲轻轻捧起眼镜的头。
眼镜眼睛里还有绝望般的红色，只是慢慢在消失。赵玲还是找不到眼镜的眼神焦点。
忽然赵玲扬起左手，嘴角狠狠咬了一下！
“啪！”
声音清脆果决！
眼镜愣愣的看着赵玲，眼神在一点一点聚焦。
赵玲笑了，脸上和着泪水，再一次紧紧抱起眼镜的头。
“可以松开一点吗？我喘不过气。”
“哦，哦！”
赵玲一把推开眼镜，眼镜脑袋无意中被人这么一推，在座椅上撞了两下，还好都是真皮的。
赵玲不哭了，也不笑了。双手重新握着方向盘。脸红红的，脖子像是僵硬住了，一点也不敢扭头看一下眼镜。
眼镜回过神来，只说了刚才的一句话，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赵玲，眼镜心里竟有一股淡淡的暖流流过。
眼镜也没有打破这种怪异的氛围，他静静的看着赵玲的侧脸，又叹口气看向前方。
赵玲被眼镜愣愣的看了几秒，一动也不敢动，她像是期待什么，红色一直蔓延到耳朵后。直到眼镜看向前方，她忽然一脸落寞。
赵玲轻轻放下手刹，轻轻点火，轻轻一点油门，车再一次启动。
就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赵玲沉默的开着车。
就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眼镜沉默的望着窗。
“对不起。”
眼镜没有扭过头，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突兀的一句话。
“你……”
赵玲强压着什么激动心情，又一次狠狠踩下刹车！
这一次赵玲的泪水真的再也控制不住！她愣愣的看着眼镜，也不顾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伸出自己的手，一点点靠近眼镜的脸颊。
眼镜没有闪躲，还是面无表情。
赵玲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眼镜只是平静的和赵玲对视着……
“唐天，你下车！下车！下车！……”
赵玲几乎是哭吼着，双手毫无章法的推搡着眼镜的胳膊。
“下车啊！呜呜……”
赵玲不推眼镜了，自己趴在方向盘上，肩膀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着。
“为什么！为什么！啊，呜呜……”
赵玲还在低着头哭吼着。眼镜寂寥的看着趴在方向盘上的赵玲，也许来看她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错误！
“我走了。”
眼镜决然地拉开车门，钻出SUV。消失了，就在车流人群的中间，没有回一次头！
“混蛋！”
赵玲抬起头看着眼镜消失的背影，狠狠一拳头砸在方向盘上。
“唐天，为什么，你为什么还要出现？为什么？”
赵玲抱着自己的脑袋，声音哽咽着。
她平生第一次被一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伤了她的心；她平生第一次受了如此的委屈，却不敢回家找任何一个家人帮忙诉说……
眼镜没有走远，站在一个广告牌下，寂寞的看着停靠在对面路边的黑色奥迪。
广告牌上显示着：……让彼此心灵靠的更近……毫无意义的广告牌，静静地立着，在冷冷的穿梭的人群中……
“你很好，对不起。只是我是一个雇佣兵，一个身患战争创伤综合症的雇佣兵，一个没有明天的雇佣兵，雇、佣、兵……”
眼镜看着奥迪车缓缓决然地离开，轻声的坚定呢喃。
他们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和平环境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