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一通数落,朱建有些坐不住了。指桑骂槐,指鹿为马,朱建应该是特长啊。按照待客的礼数,朱建是地主,设个酒局做个东是尽地主之谊;让客人吃的高兴,玩的尽兴,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怼回去,那就不够格局了。

继续装下去呗!

“看来,我这个教师,大姨妈算是看不上哦!不只误人子弟,还能祸国殃民,罪过不轻呢!”

“哼,你这小子!你大姨妈还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天天让娃儿们坐在教室里,一坐一天,小娃娃都成木桩子喽!

主要还是你——正当壮年,媳妇弄跑了,身边连个女人也混不上,还真是‘猪’啊!”

表哥榔头加棒槌,乱来一顿,只弄得朱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愧地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朱建看不得表哥酒后肆意地责辱,只好默默低头摆弄眼前的勺子,求救的眼神瞄向莫金贝夫妻。

“表哥,表哥,大姨妈离老家这么多年了,还牵挂自家外甥,山东人重情重义的很啊。”穆峰接过话茬,“我也想问问,表哥贵姓?表嫂子她——”

“我?免贵,姓庹。我敢说,你不认识这个姓!”庹表哥豪气地把身子往后一仰。

穆峰和莫金贝对视了一眼,迅速又恢复成正视表哥的状态。

朱建看着他们,点点头说:“这个姓不多见,不认识也正常。就是我们这里说‘一庹长的那个庹字’。这个字分解开就是,‘度’字下面‘又’换成‘尺’,尺子的尺。”

“我们当地,冉姓最多,因为有个习俗。”庹表哥自已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们八百年土司制度,冉土司,有个习俗,就是土司享有女性的初夜权,有很多女性生的孩子都姓冉了。——真真假假的,为了活命。”

“我们这个姓,也是有来历的。我们是从江西逃过来的,在逃命路上,分成了三个姓,‘庹,储,涂’。我们的教育就是,这三姓是一家。但是,族谱很有传下来,就不好说了。”

“庹哥,看来祖上就是名门望族啊!能分成三姓,说明家人众多,非小门小户;跨省而逃,说明有见识有能力有勇气,非平头百姓;怪不得庹哥有今天的成就呢!”莫金贝的话让庹表哥这个客人非常舒服,客人脸上显出傲娇的神情。

朱建笑了,“哼”的一声,倒像是笑喷了的声音。

“嫂子她——”莫金贝看了一眼朱建,试探地追问。

“你嫂子,朱建,你见过吗?”庹表哥大声问餐桌对面的朱建。

“我见过前两任旧嫂子。这个新嫂子,没见过。”朱建心气不顺地回答。

“哦哦,难怪!你这个孩子王的活儿就不要干了,有这个活儿连我的婚礼都没有参加。”

“我总不能老为你婚礼请假,我们校长不说啥,我都难为情了。”朱建嘟囔着。

“爱情,你这个光棍,还真不懂爱情,男女之间的爱情,超越一切的。你的这个新嫂子,90后,大学毕业就招聘来我们公司,管理专业的,工作能力强,又体贴温柔,是我的得力助手。

我们公司的股份,你前两个嫂子都有,她们一辈子的生活都有保障了,——就是下辈子应该也没有问题。新嫂子,她的股份,等董事会通过吧。”

面前这个自负的男人,事业成功,爱情甜蜜,怪不得可以睥睨朱建呢。莫金贝想,这是个金主,自已公司能有这样的合作伙伴,或许又有更大的发展。

可是,如果一个男人,自以为是,被一个个女人征服,在社会这个层面就离吃败仗不远了。

庹表哥坚持住酒店。朱建他们送他住进了“悦岭”这家五星级国际酒店,安顿下。

三个人相伴回来,朱建不无艳羡地对他们说:

“这个新嫂子,如果是我,我也愿意娶。”

“那就是,她符合你心中嫂夫人形象的设定,你又没有遇到,所以一直单身?”穆峰灿烂地笑着。

“对啊,人家,985的大学生,工作能力强,生活能力强,智商情商双在线;还年轻、漂亮——穆峰,其实你也很幸福了。如果我大学毕业后遇到莫金贝,就没有你的什么事了!”朱建拍拍穆峰的大腿。

“你看看,朱建,今天晚上我们三个男人,就你!说你啥好呢!你看上了我们两个男人的媳妇儿,你得多么猥琐!”

“呸呸,你们俩臭男人不地道,把话题转我身上了。”副驾驶位上的莫金贝娇嗔地说,“你们男人的臭毛病,背后说女人,还大都患有臆想症——看到的美女都是你们的老婆,哼!自已幸福得很!”

“对啊,莫金贝,那个史晖,全城的人都知道,那个史晖据说就是为了报复你,才犯了大罪,判的不轻。”

“最后怎么判的?”

“二十年。好像是他的辩护律师起作用了,法院差一点就是判死缓。不过,他的公司一定是别人的了,老婆是不是别人的,孩子会不户喊别人叫爸爸,这些都是需要考验的。”

“公司倒不会是别人的,黄家的家族企业,史晖这个女婿干活有份,决策权一直不是他;史晖老婆,得看表哥刚才提到的爱情了。好像是说,黄家人都劝离婚,这个女人痴情,坚决不离,还说一切都是冤枉他的。咳咳,傻女人哪!不过,真能守住家,守住孩子,史晖还有一丝生活获得希望。也不知史家哪辈子修来的德!”

对于史晖,莫金贝怨恨过,并且是痛彻心扉的那种恨:一次是他突然转身做了黄家女婿,抛下她一人在风雨中飘摇;一次是他对穆峰下的狠手。

好在史晖在网上雇的人,两个人都是猪队友,穆峰才能万无一失地回来了。

现在,莫金贝看着身旁的穆峰,想到史晖人生浮沉的缘由,她母亲王来娣脱不了干系。那一天,王来娣脚踩鲜花的情形,史晖扭曲的尊严,莫金贝确实无法忘记。

史晖,还会恨吗?报复心还有吗?莫金贝感到深深的悲哀。好好的公司,好好的家庭,享受爱意,为什么会熄不灭恨的火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