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成坐在办公室里,目光紧盯着前方的牌匾,脸色阴沉如云。这间办公室墙壁上靠着两把深色皮质沙发,并不是供学生使用的,只有那些需要调解事务的家长才有资格坐在上面。对于普通学生而言,在红木桌子前等候训斥则成了惯例,站成一排等待他的责骂。

钟成,一个名副其实的恶人。即使是学校最顽劣的学生,提及到钟成时人们都会心头发凉地笑称他为“笑面虎”。

这所中学曾经滋生了许多不良学生,然而他们几乎都被钟成收拾得服服帖帖。为了达到自己"育人"的目标,钟成不只是通过口头威胁来教育学生。实际上,有一次他直接将一个顽劣的学生从办公室里一脚踹了出去。更有传闻称见过钟成用拳头猛击那些因打架而被叫到政教处的学生,结果竟然是打架毫发无伤,却让钟成捶出了包饺子般的巨大肿块。从此以后,在旁观者眼中胆小懦弱的学生们只要看到这位身材微胖但力气惊人的壮汉都会远离道路走廊避之唯恐不及。

今天,钟成决定亲眼见识一下陈阳。他想要好好看看这个敢和赵雷顶起来的年轻人。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钟成抬起头,门并没有锁上,而站在门口的正是陈阳。他手上还拿着一个塑料水杯,看起来像是刚从桌子上放下的。

钟成早就听说过陈阳和赵雷之间那些引起争议的细节,并且听到了别人对他的评价:“二流子”、“心机毒辣”。此刻见到真人,钟成不禁想要更深入地了解一番。

他点点头,“你就是陈阳吧,进来。”然后又低下头埋入写字工作中去。面前是一张批条,在上周给学校里穿着拖鞋的学生警告处分时所写下的。

钟成缓慢地处理着学生的事务。对于某些学生来说,他有意拖延时间,让他们心慌意乱。这种施压和折磨学生心理的策略,在钟成看来早已得心应手,而且乐此不疲。官威在这些学生面前得到了充分展示,能够感受到那种握着生杀大权、左右逢源的快感。当他优美地书写完自己名字中的那一划之后,在批条上形成了一个漂亮的钩子。随即,钟成抬起头来,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谁让你坐下的!?我告诉过你可以坐吗?"

陈阳毫不在乎地直接落座在那张皮质沙发上,看上去似乎非常享受这份惬意。

钟成内心中无名火焚起,他见过的学生们从未有人如此嚣张跋扈。他实在是没有将陈阳放在眼里啊。然而,在他用力一拍桌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时,却只见陈阳慢悠悠地转过头来,目光冷漠地注视着他,并没有像预期中那样被震撼得呆住。

"狗胆!老子不信了……你敢跟我杠!”尽管陈阳有些与众不同,但在钟成的眼中,他只是一个的学生,自己曾经打趴过比陈阳还要强硬的学生。对于陈阳自以为很潇洒地和他对峙,实际上却显得愚蠢无知。钟成微壮的身体一挺起来,打算绕过桌子去抓住沙发上的陈阳,并顺势给他两个耳光。

“钟主任,我哪里得罪您了?”陈阳平静而柔和地说道,完全展现出一副懵懂无辜的模样。

陈阳这么一问,敢情是毫不认为自己有任何错误。那么,挑战他钟成的权威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了。原本熊熊燃起的怒火在那一刻突然减弱了一半,仿佛眼前出现了一个柔软如棉花般的景象。因为只有明目张胆的挑衅才能真正点燃他内心深处澎湃而崭新的怒气。可惜陈阳并不知道这一点,于是他无意中剥夺了钟成打击对方气焰所带来快感的机会。

钟成气势凌人地指着陈阳,言辞中透露出一股威严与愤怒的混合。他像是中世纪的骑兵呈三角阵冲入,撕裂步兵方阵,造成践踏屠杀般将自己对于教导主任多年来积攒的手腕全部发挥了出来。

这一次,他拿捏住了对方的错,并要大做文章。眼神中闪耀着恶光,他毫不留情地吼道:“你犯了什么错?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所犯下的错误吗?看看你那写得什么东西!”

钟成一指对面墙上那块高悬“尊师守纪”的牌匾,“尊师,在这个词汇里,你是否真正地体会过其中含义?抛开表面形式不谈,《尊师》二字背后承载着古往今来代代相传下来的崇高信念。但现在呢?看看你自己!你连最基本朴素之词都无法理解啊……让我们这些身为老师者何以继续保持师道威严!?”

“重要的是,我从未公然辱骂过班主任赵雷老师。尽管我承认上课打瞌睡是不对的行为,但我也因此受到了适当的惩罚。而这个赌约,还是赵雷老师要和我打的。”

这几句话虽然平淡无奇,却蕴含深意。首先,陈阳并没有直接指责或侮辱赵雷;其次,他坦承自己在课堂上打瞌睡,并且已经受到了相应惩罚;最后,他提及这个赌约似乎只是赵雷用来证明档案中有纪律问题的手段。

钟成沉思片刻后目光变得更加专注起来。这小子可不简单啊,在言语之间完美地控制每一个细节。毫无疑问地,他没有留下任何把柄被人利用。

但中间漏掉的呢!漏掉的内容呢!

“你曾否诋毁过班主任?比如说他被开除之类,实际上却是虚构的事情。”钟成凝视着陈阳。正是因为陈阳激怒了赵雷,才导致了这样一场打赌。而赵雷呢,是个卑劣且心机深沉的人。但钟成仍然认为当时的赵雷只是冲动了一时,修养不够,在气头上受到学生挑衅所迷惑。如果换做是他自己——钟成,他有许多私下解决这小子问题的方法。

“你瞧你说的。”陈阳慢条斯理地回应道。“既然事情都是虚构出来的,那么又怎么会存在‘羞辱’这种切实可感的词呢?钟主任啊,您到底有没有好好读过语文书啊……”

他吗的这个臭小子……!

钟成惊愕地望着陈阳,他不禁感到有些吃惊。这位学生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在他所管理的教导处,从未有过一个学生会说出这样的话。不仅是学生们,就连作为副校长的他也从未被人如此冒犯过——无论是老师、同事还是上级领导都没有像陈阳这样对他发表言论。

对于学生来说,教导处简直就像阎罗殿一般可怕,宛若一座修罗场。然而陈阳竟然敢挑战这个修罗场, 岂止是勇气十足?简直就像不怕千刀万剐!

钟成的心情无法言表,仿佛一只狮子面前的田鼠,而狮子却被它掌掴了一记耳光。

没有必要再与他争论证据的真假,直接给他来上两个耳光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刚才那些话已经足够让钟成将他揍得半死不活。

“你说什么?给老子耍掌!你是要翻天!”

陈阳紧盯着钟成,眼看着钟成噌一下脸红脖子粗要上来动手。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直刺在钟成心头。

“每年学校都有教育部下放的助学金吧。”陈阳开始说道,“你好像负责这一块的统计和发放工作。我很想知道,每年上报上去的助学贫困户和实际钱到手的贫困学生是否一致?那些申请过助学金,最后却退了学的学生,他们的助学金发下来了,还在吗?”

“你……他妈……”钟成的声音小了下去。

“接下来你一定会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甚至呵斥我转移话题……但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某些事情……因为我有一个在公安系统做副局长的表叔。是的,是的,你不必露出这种意外的表情。看吧,我的表叔人缘极好,不光拥有着刑侦、经侦和技侦等多个部门的优秀下属,还与纪检部门多次紧密配合,在维护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方面尽职尽责。将来或许你也会对他心生喜爱。”

“他对我的保护可谓是无微不至,我们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叔侄关系,但实际上却像铁哥们一样亲密无间。毫无保留地信任和倾诉。”

教导主任钟成高昂起手臂,在挥舞到陈阳身前半途时突然停下了动作。他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试图维持正常威严冷酷的形象,然而脸色已经完全失去血色。

坐在沙发上的少年清爽俊朗,始终保持着挺直的姿态,并抬头凝视着教导主任。他从未有过丝毫隐瞒和戏弄之意。

这时,阳光犹如一束柔和的晨曦,穿透办公室的窗户洒在地板上。微弱的光线轻轻勾勒出了一个壮丽而又惊险的场景,仿佛是一位英雄准备与恶龙展开殊死对决。

只是此时钟成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勇者,他迎面而来的,是一头庞大无比、张牙舞爪的巨龙。这条恐怖生物如同黑暗中闪烁着奇异火焰般的眼睛,凶猛地扑向了钟成。它巨大而威严的身躯在空中掠过,在灰色天幕下显得更加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