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宴熄灭烟往她身边走,右腿落地明显有些虚浮,看样子伤还没好透。

终于走到了身前,顾怀宴轻轻扬起嘴角:“我去洗个澡,今晚不走了。”

时愿微怔,点了点头。

顾怀宴进了浴室,很快里面响起水流动的声音,时愿低垂着脑袋,未擦干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她的面容隐藏在长发下,看不清楚。

等顾怀宴洗完澡出来,时愿穿着一条单薄的紫色睡衣裙坐在床沿边上,曲着腿环着臂,半湿半干的长发散落在白皙肩头,隐约还有白雾升起。

听见动静她回过头,顾怀宴这才看清她手中竟然夹着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

顾怀宴皱了皱眉正想上前,接触到她的目光时,脚步却猛然一顿。

时愿抬起脑袋,眼睛红红的看着他。

她说:“顾怀宴,不要孩子好不好?”

那一刻顾怀宴说不清心中所想,只感觉心脏那里传来一下钝疼,疼的他当场呼吸都停了一瞬。

说实话他也不喜欢小孩,也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会有一个小孩。所以以往每次都做了安全措施。

这个小孩是个意外,来的时机也并不美好。

这几天他也在想,为什么会同意留下来,甚至在迈尔第一次在电话里说起的时候,开心是大于慌张。

最后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一个他不能拒绝的理由。

时愿不听话,老是想着离开。说不定有了孩子,她就不会走了。

这个孩子带来的好处让顾怀宴拒绝不了,所以这个孩子一定要留下。

顾怀宴走上前,摸了摸时愿半干的长发,温柔的笑着:“怎么不吹干?”

他没回答时愿的话,转而在柜子里翻找着吹风机。

时愿眼睛红的更厉害了,还伴随着小声啜泣。

她拉住顾怀宴的衣角,再一次抬头看着他:“我们不要小孩好不好?我不想生,我不要……”

“我问过迈尔了。”顾怀宴没回头,“孕前期过去后你会好受很多,也不会再经常想吐,别害怕。”

时愿绝望的看着他。难道他以为她不想生是因为怕身体难受?

时愿突然情绪崩溃,眼泪大颗大颗地落。

她用力甩开顾怀宴,把手中的烟,还有刚刚找出来的吹风机扔到顾怀宴脚下,毫无形象的大吼大叫。

“顾怀宴……我是个疯子!疯子可以生小孩吗?!”

顾怀宴平静的看着她,“你不是疯子。”

“怎么不是怎么不是?!”

时愿慌乱的举起自己的胳膊,“这里原先有数不清的针孔!”说着她开始拍打着自己的手腕和脚腕,“还有这些地方,原先都绑着锁链!”

“只有神经病才会整天被绑在床上,只有疯子才会每天都需要打针!!”

“我记忆混乱,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还会经常做噩梦!”

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一切包括顾怀宴都在时愿眼前扭曲变形。

“顾怀宴……我不是疯子是什么?!”

“你把我从岛上带回来重新关进玫瑰庄园,找那么多保镖看着我,正常人会没有自由吗?!”

“现在你还想让我生孩子,疯子可以生孩子吗?你不怕我给你生下一个小疯子吗?!”

时愿大半夜闹出的动静惊醒了所有人,刘姨和美妮冲了进来,抱住了头发散乱不停大哭的时愿。

可目睹全程的顾怀宴却始终没什么动静,脸上依旧平静。

时愿趴在美妮怀里哭,双手紧紧抓住自己鼓起的小腹。

顾怀宴注意到紫色睡衣那块变深的布料,脸色阴沉的走上前抓住时愿的手腕。

掀开睡衣,果然小腹那里有几道被指甲硬抠出来的伤口,正在往外流血。

顾怀宴周遭冷的骇人,他盯着时愿还在流泪的眼睛,一句一顿道:“时愿,就算你是疯子,这个孩子你也必须给我生下来!”

“再敢伤害自己,我就让你的养父养母和妹妹,亲自回来照顾你。”

“真到那个时候,不光你没有自由,他们也会生不如死!”

顾怀宴刚说完,时愿刚才还在颤抖的身体明显变的僵硬。

随后,她眼睑颤了颤,一颗滚烫的泪顺着眼角滑落,流进头发里,消失不见。

顾怀宴走了,走时还用力甩上了门。

刘姨跟在一旁,轻声问道:“我去帮先生收拾一下隔壁房间?”

顾怀宴没回话,掏出根烟靠在墙上点燃,良久他哑着嗓子说:“给她煮碗热汤端进去。”

“……好的。”

刘姨下了楼,顾怀宴挺立的脊背弯曲,他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听着屋内传来的哭声和说话声。

直到手中的烟燃尽烫到指腹,手机铃声响起,顾怀宴才掏出电话,听完对面的汇报后淡淡嗯了声,转身下了楼。

这次他的步伐明显没刚才那般自然,右腿伤口传来的痛让他皱了皱眉,简单三层楼,顾怀宴竟然走出了一身汗。

出了庄园,顾怀宴坐上车,林峰正准备发动车子,顾怀宴突然叫停,停顿了会儿才说道:“让周围的人撤了吧。”

林峰不解,小心提醒:“顾总,裴氏那边知道你重伤后本来就不安分,现在撤……你不怕时小姐——”

“让申哥留下两个身手好的,藏隐秘点。”顾怀宴打断吩咐。

“是。”

林峰得了命令立即发出手机,手指在上面快速敲击着,等发完信息,林峰回头问:“那我们现在去医院?阿力已经醒了。”

顾怀宴淡淡嗯了声便闭上了眼睛。

林峰也不再说话,沉默的发动车子往医院驶去。

医院顶层套房内,护士刚查完房出去,顾怀宴跟林峰便走了进来。

床上躺着的阿力看见顾怀宴立即挣扎着要起身,林峰赶紧走上去替他垫了个枕头在身后。

刚昏迷醒来的阿力嗓子哑的厉害,他自责地垂着脑袋,哑声说:“对不起宴哥……”

顾怀宴淡淡看了他一眼,走到一旁沙发上坐下,平静道:“不是你的错,裴氏早有预谋,迟早会有这一场。”

顾怀宴这样讲,更加让阿力抬不起头来。

他身为贴身保镖没保护好雇主,还让雇主受了这么重的伤,最后右边那辆车直直冲上来,要不是宴哥命大,后果简直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