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快走一步的背影，高束起的马尾因迈步的动作而微微摇曳，白色的发圈好像开在她黑发里的一朵茉莉，她的步子轻盈，更像是一个人的旅行，季清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触碰到她的直觉。
他把冷掉的手揣进兜里，跟在她身后半步之远的距离。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季清突然想起自己不久之前的想法。他垂下了眼眸，想要掩住自己的倦意。
还不如没有开始。
还不如没有感受到她纤细的手腕握在自己手里的触感。
还不如从来没有感受到她的温度。
“怎么啦？”
忙着心慌心乱，心跳如可爱蹦跶着的兔子般的祝瑾黎放慢了步伐，回头看了眼好似异常沉默的季清。
光顾着自己兵荒马乱了，把在自己心里大杀四方的主人公给忘了。
季清抬头，眼眸里又恢复了平静，对于她的询问只是摇了摇头。
“快点吧。”
她突然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再走这么慢，红灯又要亮了。”
她嘟囔着向前快走，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可爱的尾音，就像平时和家人对话那样。
季清呆愣了一瞬，看了看自己被扯过的衣袖。
“哦。”
他低低应了一声，郁闷一扫而空，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感塞满了心脏，他盯着她的背影，脑袋里循环播放她扯住自己袖子的那一幕。
等两人顺利来到马路的对过，祝瑾黎睨了他一眼，对方紧黏住自己后脑勺的目光瞬时转到了一边。
难道他害羞了？
不就是扯了一下袖子，杀伤力远不及他握住自己的手腕！
“你还挺奇怪的。”
“嗯？”
季清懵了一瞬，没料到自己会被她这么评价。他更加不敢看她了，怕那些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复杂情感与欲望被她看穿。
“一开始好高冷，成为朋友又好热情，明明刚刚能啪地一下握住我，”祝瑾黎把左手高高抬起，迅速握住右手的手腕，示范给他看，“可刚才我就扯了一下你的衣袖，怎么感觉你又变得...嗯，很安静了？”
她把害羞换了个词，怕彼此都因此而更害羞。
季清咳了咳，眼神有些飘忽。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明明是她先靠近他的，怎么自己突然先变得如此炽热呢？
“没有高冷。”
“更贴切点说，是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是说刚才。”
“一开始，我，确实有点冷淡，因为我，呃对陌生人就...”
祝瑾黎没见过季清这个样子，一脸懵懵的努力解释，连句子也是零碎的，简直要可爱到宇宙爆炸。
“好啦，我知道了。”
“你很有个性，但也很可爱。”
她笑着，梨涡又出现在她的脸颊，季清望着那双亮而灵动的眼睛，突然觉得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了，怎么会触摸不到她呢，至今为止，她对自己不设关卡，没有距离。
夸他可爱便是最好的证据。
祝瑾黎见他耳尖爆红，连咳了几下别开了视线。
“我现在看人还是挺厉害的。”
她默默强调。
季清听到自己胸腔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震动，此刻沦陷的心动要远多于忧虑与心慌。
他可爱吗？
季清从不觉得自己可爱。
如果可爱，何必转校，又何必离开了家？如果可爱，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有时的他甚至是会厌恶自己的。
厌恶自己无能，还不能独立，厌恶自己矫情，坚持着离开了家却也没能摆脱困境，厌恶自己矛盾，排斥着却又渴望着...
他不可爱，也不认为这世界很可爱。
她一定看错了。
见季清很长时间没说话，祝瑾黎有些窘迫，她悄悄瞄了他一眼，却见他微微出神，眼睛里是些晦涩难懂的情绪。
“对不起。”
“你是不是不喜欢被说可爱。”
疑问句说成了陈述句，祝瑾黎变得小心起来，害怕自己的夸赞于他人而言并非是甜甜的糖，可以让人心情愉悦。
季清摇了摇头。
“我不觉得自己可爱。”
他语气有些低落，听得祝瑾黎有些心疼。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是认为可爱于他而言是贬义词，而是认为可爱于他而言是一个不可能的词。
“那一定是你还不够了解自己，”祝瑾黎快走几步，在距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后转身看他，“你看我，会不会觉得我很自律呢？”
季清顿住，认真看她，点了点头。
“我也这么觉得，但是我还是，呃，不太自律，比如频繁吃糖。”
“第一次见你那天晚上，我其实是在偷偷买糖，结果被我妈发现了。”
“怎么说，人还是挺多面的吧，所以...”
她把晃来晃去的眼神又重新聚焦在他的身上，季清抿了抿唇，把头低了下去。
“我知道了。”
“所以，我还是可爱的。”
哪有什么比明明可爱但不认为自己可爱但最终还是笨拙地承认自己可爱的人更具有杀伤力呢？
祝瑾黎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头，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内心里已经在疯狂尖叫了。
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可季清又从她亮晶晶的眼神中读到了，她很开心，也很激动。
他说了半真半假的话，他愿意相信他在她眼里是可爱的，也依旧怀疑自己是可爱的。
“谢谢你。”
“你是第一个这么认为的。”
止住啄米动作的祝小鸡呆了呆。
“是吗？”
她见他点了点头。
“emm..”
祝瑾黎大脑飞速旋转，想着如何解释自己的“独具慧眼”，又或者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脑海里飘过这句话，祝瑾黎脸一热，下意识瞄了他一眼。
"我们还是先走吧。”
这次换他先开口。
“哦，好好好。”
仅是小囧了一下，但随着两人的沉默，祝瑾黎越想越囧。
自己居然那么脸不红心不跳脱口而出地夸他！还那么笨的用吃糖上瘾的例子来安慰他！
简直是美色误人，昏了头脑了，平时的她可不是这样的。
“呼。”
她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为自己的“异常”而感到无奈。
季清垂眸看她， 胸腔里的咚咚声愈来愈响。
该怎么去描述他听到她的夸赞时心房里所发生的化学反应？她的安慰，在意，真诚像一只密不可破的网慢慢围住他的心脏。
莫名的，他喜欢这种感觉。
他也许不可爱，但祝瑾黎绝对可爱，所以他也想要可爱。
“以后一起吃饭吧。”
季清眼带笑意地看她愣住，祝瑾黎略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
“你不愿意吗？”
祝瑾黎看着季清立马变得有些失落的神情，眨了眨眼。
这个人的情绪怎么说来就来。
“当然没有。”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嘴硬的祝瑾黎当然没有注意到季清内心的小九九得以实现后的笑，两人慢吞吞地抵达了终点。
“一会儿一起回校？”
明明是个需要商量的事情，可从季清的眼神里祝瑾黎好像已经看到了板上钉钉的意味。
不过她确实好像拒绝不了他，也没有理由拒绝他。
“嗯，我给你发讯息。”
“好。”
他没动，在等祝瑾黎道别后目送她上楼。
这股莫名的黏糊劲是正常的吗？祝瑾黎心跳又开始加速，快速道别后噌噌噌跑上了楼。
如果没在回校的路上碰到沈茜，今天原应是祝瑾黎很开心的一天。
可惜，偏偏在校门口撞见她。
“季清？”
她叫出他的名字，两人都停住了脚步。
祝瑾黎莫名的想瞄一眼季清的表情，她看他反应平平，心反而吊了起来。
太熟悉了，像自己当初靠近他时那样平淡。
她又看了眼沈茜，恰巧对方的目光也投在了自己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