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咖啡，靠窗。
一抹阳光照耀在一个男人的脸上。
“我的情况就是这些，既然我们都想诚心结婚，那我也说说我的要求。”
对面，一个女人开口说道，端起那杯冰美式喝了两口。
“你说。”男人轻声说道。
他叫周自豪，今年虚岁四十。
面前的这个女人其实他也不熟，是通过朋友认识的，也差不多处了三个月了吧。
说是相处，其实也就是平时聊聊天，一周一次吃个饭逛个街什么的。
都虚岁四十的人了，谈恋爱看电影什么的，也没什么兴趣了。
当然，对面这个女的也三十六七了。
说实话，两个人心里都明白，也都不年轻了，早就没了十七八岁那般的激情了。
在他们的心中，说与对方有多大的感情那都是扯蛋的，至少在周自豪看来他是对这个女人没什么感情，他相信对面的这个人对自己也差不多。
因为双方心里都明白，因为双方都不小了，这种事情没必要还玩什么你猜我猜的游戏，也没必要再继续拖下去了。
所以，这个周以来，两人也是有意无意的围绕着结婚这个事情讨论着，但都没谈拢。
“彩礼我也不要你三十六万，我只要二十八万八就够了。”
“至于车，也不用太贵的，二十万就够了。”
“房子嘛，暂时没想好，但不能小于一百平，证上要加上我的。”
“至于回礼嘛，我还要和家里商量一下，暂时就这些了，你觉得如何？”
周自豪双目看着窗外，看着那鲜红如血的晚霞，没有说话。
不知怎么的，他就感觉生活挺操蛋的。
人人都说努力就有回报，努力就有收获。
如果没有收获，那肯定是你没有努力。
他的家庭也不算差，他的学习也不差，努力程度也不低。
可不知道怎么的，可就似乎是那祥子一般，努力了一辈子，却始终什么也没有。
从小到大，他的学习不说是第一，但也偶尔成为别人口中的别人家中的孩子。
08年以546的成绩考入川西大学，却被一件事情打击，在大学中一蹶不振，泯然众人矣。
12年进入社会，那一年与领导一起出差，与客户会谈，酒桌文化让他胃出血住了三天院，出院后才被家里告知自己的姥姥已经去世了，他自责不已。
18年，公司因为税务问题遭清算，最后崩盘，他也在一日之间成为了那失业的打工人。
三十岁之后，周自豪本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却发现租房的开销比贷款买房子还要大，于是便开始拼命赚钱，几乎是连轴转。
三番几次，晕倒在地住进医院。
但是首付还是凑不够，父母看着儿子这么累，也是饭菜不沾荤腥。
有时候，周自豪也在思考。
自己这个年纪了，让父母依旧如此操劳，是自己真的不够努力吗？
这些年，他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却发现自己似乎除了小时候让父母自豪之外，长大了之后似乎从未让父母从未自豪过一次。
即便是他自己，似乎也从未对自己自豪过一次。
小时候，父母说做人要踏踏实实，脚踏实地，勤奋向上便会有收获。
可到现在这个年纪，周自豪却是发现，收获没收获到什么，反而是吃不完的苦一波接着一波的来找自己。
正如现在，即便是自己累了，想结个婚，也好让二老安心些。
却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多了。
有时候，周自豪真的觉得活着挺累的。
他的双眸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嗯，我一直听着的。”
“那你觉得我刚才说的如何？”
“说的什么？”
周自豪端起桌上的一杯白水，呡了一嘴，便放在桌上，轻声道：“我有些累了，今天就先这样吧。”
女人闻言，却是一愣，随即面色一冷，便是说道：“什么？”
“你给我个准信，这婚你到底还结不结？”
周自豪闻言沉默了几秒，开口缓缓道：“不结了，我累了，就这样吧。”
“不是，你什么意思？你开玩笑的吗？”
女人闻言，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疑惑的说道。
却见周自豪将那杯白水一饮而尽，便是说道：“没开玩笑，就这样，耽误你了。”
说罢，便是从座位上起身，朝着外边走去。
女人一愣，便是站起身来，也是回首看着离去的周自豪，一脸懵。
周自豪也没再回头，他径直走出咖啡店，看着明亮的街头，内心也是茫然，却也是朝前走去。
不知怎么的，他不知不觉间竟是来到了一处还在施工的建筑工地。
其实他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不满，那个女人也说得没什么错。
现实，是的，真要说那就是那女人现实了些。
可都到了这个年纪了，现实有错吗？难不成还期望着像十七八岁那般遥指星辰大海那般许下承诺吗？
关于爱情，曾经的周自豪也相信过，但那是曾经。
曾经是多久，也是他十七八岁的时候。
可活到了这个年纪了，再问爱情是什么，他只会说，爱你妈个麻花情。
三十岁之后，周围不少亲朋好友也张罗着给他介绍，他也都去相过几次。
说实话，都还不错，虽然没有感情，但也能凑活着成一对。
但回想起来，这也是最悲哀的。
悲哀得他也只能凑合着了。
回想起来，活到现在这个年纪，似乎失败贯穿了他的生命啊。
站在那地上，看着四周忙碌的工人们，周自豪也是一声叹气。
这些工人劳作一生，用自己的双手建筑起一栋又一栋的楼房，可到最后，他们却也买不起自己修建的楼房。
人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内心惆怅，周自豪微微摇了摇头。
却时一条微信消息声响起，周自豪摸出手机。
一条信用卡还款信息，一条话费缴费提醒，一条JD白条分期提醒，还有一条，是领导的信息。
说他的工作没做好，这个月的绩效可能要降一降了。
一时间，周自豪笑了。
是的，笑了。
释然的笑了。
总说这个时代是最好的时代，可周自豪却是觉得这是一个残酷的时代。
有时候，他在想，如果自己富有一点，是不是这些烦心的事情就全部没有了。
可想要富有，在这个时代，似乎也不现实。
毕竟，他也虚岁四十了。
真的就是再创业吗？
可四十岁了还创什么业？
有人说任老爷子也是四十岁后创业的，看现在的中华有为，不是很成功吗？
是啊，那是任老爷子。
创业也是需要资本的。
不可否认，中华有为的成功，离不开任老爷子，但要知道任老爷子的岳父，可是副部级的干部，虽然后面有些事情不好说，但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行了。
即便现在创业，十年时间成功，那也已经五十岁了。
五十岁的年纪，还能做什么？
发发呆，批批文件吗？
要是人生能重来就好了！
要是能重来，他一定不会痴于一人，不会打工。
那个时候，创业也要容易许多。
突然，周自豪只感觉自己脑袋上落下个什么东西，还没看清，便是双眼一黑。
黑暗之中，周自豪细微的听到很多声音。
‘快，加到200焦...’
‘...’
'喂，你发什么呆...我在给你说话呢。'
‘...’
‘刘主任，心电图停了’
‘...’
‘考得怎么样？’
‘...’
‘瞳孔涣散，宣布病人死亡吧。’
‘...’
‘...’
恍惚间，周自豪只感觉自己像是在坠落一般，落入那无尽的深渊之中。
可突然间，似若一道光芒穿越无尽的黑暗，照耀在他身上。
有些刺眼，让他看不清。
猛然抬手，挡住照射在眼睛的光。
耳鸣随之传来，尖锐的耳鸣让他起鸡皮疙瘩，毛发竖立。
他的脑袋有些胀痛，心口跳得有些快，好似好跳出嗓子眼了一般。
他的视线，慢慢恢复，人影重叠，人来人往。
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女孩儿，身影慢慢重叠在一起，看清了人。
一件蓝白色的连衣裙，小腿上一双白袜，一双小白鞋，修身的身材，挺翘的睫毛，细腻的皮肤和挺立的鼻梁，一双水润的双眸中带着些许疑惑和愠怒，粉红的嘴唇显得Q弹。
有文言：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对不起周自豪，我知道你喜欢我很久了。”
“但我真的还没做好毕业就谈朋友的准备，我爸妈也不会同意的。”
刚咧开的嘴一时间闭了回去。
眼前这个女孩儿的身形在周自豪的眼中清晰无比，她也抬起细腻的手挡住那刺眼的阳光。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
女孩儿看着愣着的周自豪，开口说道。
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道：“你不会生气吧？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闻言，周自豪轻轻放下了拦住阳光的手，面色凝重起来。
是她？
眼前这个女孩儿，周自豪认识。
可以说即便他忘了那所有的人，也绝不会忘掉这个女孩儿的。
钟丽莉，初中、高中同学，大学校友。
算下来，从初中开始，直到大学毕业十年的时间，他喜欢了这个女孩儿十年的时间。
十年时间，他不知道被眼前这个女孩儿拒绝了多少次，拒绝得他怀疑人生。
周自豪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但这钟丽莉每每拒绝了他，然后又三番四次的以朋友的身份再来插入他变得平静的生活。
似乎就是她的仆人一般，她拒绝了自己，又不让自己与别的女孩儿交往，说什么自己一直在等着他的，他变心了又是怎么回事。
给了两个巴掌，又丢给周自豪两个甜枣。
拒之千里，又怕真的放离，那段日子可谓是真的将周自豪折磨得不成样子。
但此时，在他的眼中，也是有些疑惑。
钟丽莉怎么在这里！？
还有她怎么这个打扮，算下来，她不早就结婚了吗？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这样，我们先上大学吧！好不好，我好好考虑一下。”
看着愣住的周自豪，钟丽莉也是有些疑惑和愠怒，却也是说道。
这句话一出，却是犹如撞钟一般，回荡在周自豪的脑子里。
“大一好忙，我都没时间去考虑这些！要不大二再说吧。”
“不行啊，大二课业这么重，我好多作业都没做完，要不再等等吧。”
“我还有好多学分没修满呢，我要参加比赛，你就别来打扰我了，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了。”
一时间，周自豪的脑袋中回忆起来，一句句话回荡在脑海之中，说话的正是眼前的这个钟丽莉。
可直到大四上学期结束，开题答辩之后，在足球场上，周自豪抱着一束花等待着钟丽莉的出现，却不曾想她牵着另一个男生的手漫步朝着周自豪走来。
看到这一幕，他们每走近一步，周自豪的内心似乎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走到身前，满面春风，眼眸中灿若星河，笑问着周自豪，她男朋友帅不帅，祝福一下。
周自豪心如刀割，却也是将手中的花送了出去，笑道：“祝福你们，预毕业快乐。”
那个时候，周自豪才明白她不是不想谈恋爱，只是不想和自己谈恋爱罢了。
而他，不过是她的一个备胎罢了。
想起的时候近一些，烦闷的时候就远一些。
自此之后，周自豪就没了谈恋爱的想法了。
直到四十岁，若非不愿看着二老苍老的身形，他也不会说去找个人结婚，了了二老的心愿。
往事就好像是播放胶片电影一般，历历在目。
周自豪只感觉大脑有些发胀，耳鸣还没有完全消散。
环视四周，熟悉的操场跑道，熟悉的教学楼。
还有，眼前熟悉的人。
这是...在做梦吗？
不像是做梦，难道...是重生？
那件事之后，周自豪消沉了许久，一度沉浸在虚拟的网络世界，自然也知道重生。
可既然是重生的话，为什么没有滴答的声音呢？
周自豪疑惑着，伸出手，虚晃着在空气中抓了几下，什么都没有。
“周自豪，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钟丽莉看着眼前的周自豪，一会儿呆若木鸡，一会儿手舞足蹈的，也是开口道。
“听，在听。”
“不想耍朋友就不耍吧。”
周自豪自然是听到了钟丽莉的话，也是开口说道。
随即便是闭上了双眸，开始在脑海中默念起来，希望用意志召唤出重生者的系统或者老爷爷。
可默念了好多遍，依旧没什么反应。
看来那些小说里重生者的系统或者金手指都是骗自己的，连个屁都没有，更别说金手指了。
站着的钟丽莉，听着周自豪的话，有些出乎意料的错愕。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一点的犹豫。
他的脸上，满是无所谓，似乎没什么变化。
钟丽莉反而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周自豪说的话。
“我刚才拒绝了你，你真的没有生气？”
“你该不会是生气故意这样说的吧！？”
钟丽莉不可置信的又重复了一遍。
“啊？拒绝我！”
“我知道啊，我又不是聋子。”
“不生气，不就是拒绝嘛！又什么好生气的。”
“没生气就好，那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钟丽莉看着眼前的周自豪，仿佛舒了一口气一般，便是试探着问道。
周自豪已然睁开了双眼，他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金手指或者系统的现实。
“说什么？”
他开口说道，却是看着钟丽莉的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看着有些眼熟。
“这是什么？”
钟丽莉闻言，看着手中的信，便是笑着说道：“这是你刚才塞给我的表白信啊。”
“我都给你说我不要了，我不喜欢这些，你非要写。”
“下次不要这样了，好不好。”
闻言，周自豪想起来了，一拍脑门，便是说道：“不要吗？那你还给我吧。”
也不等钟丽莉开口，在她一脸懵的表情下，周自豪便是一下将其抽了回来，随便的塞入了自己的口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