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某天的晚自习,伯老师又一次把宋槿叫了出去。
同学们背后议论的声音宋槿和伯老师都能听得到,但伯老师不会管,宋槿也没办法说什么。
这次伯老师并没带着宋槿去他的办公室,而且又上了一楼,带着宋槿来到了一间会议室门口。
一路上伯老师明显想说什么,但都没开口,直到马上要进那间会议室时,伯老师才压着嗓子跟宋槿说了句:“注意礼貌。”
宋槿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快点点头。
伯老师推开了那道门。
这是一间小型会议室,只放了一张能坐几个人的小长桌,正对门的位置上坐着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带着框架眼镜,但没有一点书生气,反而神色中透露着威严;妇人身着长裙,看见两人进门马上微笑着站了起来向两人问好,举手投足间气质十足。
妇人亲切地拉了拉宋槿的手:“这位同学就是宋槿吧?好孩子来,坐坐。”
伯老师弯着腰快步上前和男人握手:“钟局您好您好。”
被叫钟局的男人甚至都没有站起来,只是坐在原位和伯老师简单握了手,就转过头打量起宋槿来,微微向她点头示意问好。
宋槿尴尬地跟热情的妇人轻道了声谢谢,连该如何称呼他们都不确定。这俩人单看外貌衣着就雍容华贵,一点也不像学校里的老师或领导。
幸好这个时候伯老师终于给宋槿做介绍了:“宋槿,这是我们班钟颖倩同学的爸爸妈妈。”
果然,刚刚伯老师喊“钟局”的时候宋槿就猜到了七八分,毕竟面前的妇人跟钟颖倩眉宇间还是很有相似度的。
“叔叔阿姨你们好。”宋槿淡淡道,跟着伯老师坐到了两人对面的位置。
“你好你好。”
伯老师桌下的两只手暗暗交握在一起,不自然地摩挲着:“颖倩申请学校的事都差不多了吧。”
钟颖倩的妈妈笑的更开心了:“就等着签证下来就能飞了,都要多亏了伯老师。”
伯老师尬笑一声,又低着头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妇人好像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尴尬地看了宋槿一眼:“伯老师还没跟宋槿说过这事吗?”
宋槿被那一眼看的不太舒服,她突然觉得这个房间又小又压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
空气沉默了几秒,还是伯老师开口了,他把身子半转过来对着宋槿,犹犹豫豫地说:“宋槿,是这样,上次那个国外摄影展的结果出来了,荷兰艺术学院的一个老师特别喜欢你的作品,他发了封邀请函,希望你能报他的课……嗯,老师也知道你家庭情况特殊,所以这个机会……主要是钟颖倩同学她本来也一直都有出国方面的打算……今天颖倩的爸爸妈妈也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这个时候,精致妇人从身旁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厚实的信封,说着:“孩子,这里面还有一张卡,密码6个6。谢谢你了。”
宋槿在伯老师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觉得自已有点耳鸣了,她甚至很想问一句还有告诉自已的必要吗,你们偷偷做了她一个普通学生也不会知道啊。不会是觉得前几天她查比赛结果的时候只看到钟颖倩的名字太伤心了吧,不会是觉得她无父无母还直接拿她的东西太可怜了吧,不会是觉得做都做了拿一堆钱出来就万事大吉了吧。
太离谱了,太恶心了,太虚伪了。
她第一反应是跑出去,去举报他们吧,向谁举报呢?老师?校长?还是什么局长,她都不认识。
再仔细想想,是不是伯老师说的也有点道理,她确实砸锅卖铁也去不起什么荷兰,所以换一笔钱还划算点,是啊,是吗?
不是吧,那是她的东西,她有权自已处理吧。
好像也没有,她没有钱,没有经济独立,就没有这些能力。
于是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很久,在这间逼仄的房间里听见了自已的心跳声后,宋槿把那个信封推回到妇人面前,很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可以回去上晚修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