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延鹏第一次破产以后,朋友给他介绍了一位“大师”来家里看风水。

“你家有孩子要出生了?”大师问。

宋延鹏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老婆马上就要生了。”

“如果是个男孩,那对你的事业是大大有利;不过,如果是个女孩的话,”

大师故作神秘地停顿,用痛惜的眼光看向宋延鹏。

宋延鹏急不可耐:“大师你尽管说。”

大师神色凝重,语气严肃道:“要是个女孩的话,那她就是来克你的!你的一生都会被她毁了。”

宋延鹏瞳孔放大,眉头死死拧在一起,他又愤怒又怀疑。

他深爱榆琴,以前一直都希望有一个像榆琴一样美丽的女儿。

可生意失败的打击让他早就失去了理智,他现在怀疑一切,怨恨一切。

他不甘心,他觉得自己那么拼命,那么努力;

别人还在上学的年纪,他就在外面打工赚钱了。

起早贪黑,没日没夜的干,卖过废品,洗过盘子。

他吃尽了苦头才有了那样辉煌的成就,可是顷刻之间,拥有的一切都化成泡影,他现在只背着一身看不到头的债。

他从不觉得那些投机倒把的东西有任何问题,他觉得赚到的钱都是他应得的。

现在没了,他宁愿寄希望于玄学,也不愿意现实。

宋延鹏懊恼:“大师,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是个女儿,我也不能把她扔了不是吗?你肯定还有办法,帮帮我吧!”

大师点头:“嗯,办法还是有的。到时候孩子出生,如果真是个女儿,你就到我这里来,我给她求张符,做个法事,把你们之间相克的磁场封印,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

宋延鹏连连道谢:“谢谢大师!谢谢大师!”

接着,大师又拿出几个奇形怪状的摆件依次摆放到家里的各个角落。

大师:“这些都是镇妖辟邪的法器,放在这些地方不可轻易扭动。”

宋延鹏:“明白明白!”

最后,大师走出屋子,路过院子时看了一眼种在花坛里的木槿。

他皱着眉说:“这花可是断头花,邪气重的很。种在家里肯定使家宅不安,事业不顺。快快拔除吧!”

宋延鹏听出了一身冷汗。

刚把大师送走,他就发了疯般砍掉了所有木槿。

这些事,宋槿都是从母亲口中听来的。

她没有见过那栋房子,因为家里破产房子早就买了。

她也没有见过慈眉善目的父亲。

从她有记忆开始,他们一家三口就搬进了一间狭小逼仄的出租屋。

父亲很少在家,回了家也总是喝了很多酒,对她和母亲非打即骂。

宋槿在父亲怨恨的目光中长到六岁,她一直不懂,为什么父亲会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有一次宋槿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人压住了。

她睁开眼,发现父亲正怒目圆睁的盯着自己,双手环在她的脖子上,嘴里说着:“都怪你,都怪你,我掐死你……”

宋槿吓坏了,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把榆琴吵醒了,榆琴赶回来把宋延鹏推开救了小宋槿。

宋延鹏也是喝的迷糊了,榆琴推他一下他就躺在地上睡着了。

第二天,榆琴还是抱着宋槿安慰她:“小槿,你原谅爸爸,他以前真的不是这样的。”

宋槿边哭边说:“为什么?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榆琴也哭:“都怪我,都怪我要种木槿,那不是好花,我害了你爸爸。”

榆琴是真的责怪自己。

当时她把宋槿生下来了,宋延鹏也没回来。

孩子要上户口,她就登记了以前他们约定好的这个名字。

可是宋延鹏回来以后,听了孩子的名字就气急败坏,疯了一般把东西砸了个大半,榆琴这才知道了大师说的那些话。

宋延鹏天天在外面奔波,可收入却是越来越少,反而负了越来越多的债。

最后那个房子也没了,一家人开始租最破旧的地下室过日子。

宋延鹏深信,是这个孽障孩子毁了他的一切。

榆琴觉得,是她把这个家毁了,把宋延鹏毁了。

她总是还想着宋延鹏以前对自己的好,她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宋延鹏。

榆琴想,等他发达了,还是会对自己和孩子好的。

她就这样抱着最美好的幻想,在丈夫的打骂中度日。

————

宋槿看着魏小晓小臂上的伤痕出神。

她小时候身上也总有这样的印子,不过母亲身上更多。

宋延鹏很多时候是冲自己来的,但母亲护着她,宋延鹏就打榆琴出气。

“他家暴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宋槿问魏小晓。

魏小晓马上慌乱地整理衣袖,怒道:“你懂什么?你别乱说!”

宋槿上小学以后,学校里开展了反家暴教育讲座。

她回家以后,也问了榆琴一样的问题。

不过,她也得到了差不多的答案。

“对不起……不过如果你需要帮助的话,随时联系我。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宋槿拿出一张名片给她,“这个上面是我的私人号码,打这个号码我随时会接。”

魏小晓咬了咬牙,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名片。

她突然高声喊:“我男朋友是为了我好,他真的很爱我!”

宋槿低下头,魏小晓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听见宋槿抽泣了一声。

宋槿的声音不大,但把每一个字都说的很用力:“爱你的人绝对不舍得伤害你。他伤害你的时候,就不爱你了……”

妈妈,他早就不爱你了。

魏小晓哭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掉。

但她还是把头扬的高高的,手随意在脸上抹了几下。

空气又沉默了很久,魏小晓才哽咽着说:“如果他都不爱我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为什么都这么对我?我又能怎么办?”

宋槿抬起头:“离开他,都会好起来的。摄影师的事,我一定会负责到底调查清楚。但是你和你男朋友的问题,我帮不了你。只有你能帮自己,只有你能救你自己。”

魏小晓苦笑:“救?我怎么救?如果不是因为你们的摄影师,我男朋友不会打我的。他说我就是个烂货,除了他,没人会要我的。我怎么救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