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在吴知野的车上睡着了。
在曾经最爱也曾经害怕过的人身旁睡着了。
吴知野望着她安静的面孔,很享受此刻。至少在她睡着时,他不会被爱人用厌恨的眼睛看着。
他小心翼翼地挪向林书那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仔细观察了一会,确定林书睡得很沉,他才缓缓伸出手把林书靠在车窗上的脑袋放到自己肩上。
他希望她做个好梦,最好能梦到自己,最好梦到他们曾经的甜蜜,醒来还会愿意靠在他的肩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书昏昏沉沉地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在想着车窗为什么突然有温度了。吴知野不知道她醒了,以为是靠的不舒服想帮她扶着点脑袋。
一只手伸到林书眼前,她终于完全清醒,一下抬起头挣脱开吴知野,让两人之间保持着距离。
吴知野压下内心的失望:“醒了?这几天是不是很累?”
林书不明白他又想耍什么诡计,心中不断盘算着怎样才能让他放弃纠缠,她打算破罐子破摔,把话都跟他说明白:“跟你没关系,要不是为了躲着你,我这几年都不用这么累,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不要再来烦我。”
吴知野早料到她只会说些绝情的话,但真听到这些,心脏还是狠狠一紧,他垂下眼眸,黯然神伤道:“林书,我欠你一声对不起。五年前,是我太冲动了……”
林书没想到真的能听到他的道歉,那人几近疯狂的模样她还历历在目。
她想,毕竟过去五年了,吴知野可能真的成熟了,最好已经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
这样很好,他们都该释怀了。
林书不再害怕地缩在一旁,犹豫片刻,她轻声道:“我原谅你了……”
吴知野抬起头,注视着她的眼睛:“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林书厉声打断他:“不能!我原谅你五年前做的事,但我并不觉得也不希望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们之间有太多阻碍了,你的家族、身份,都是我们不可跨越的东西。吴知野,我们已经结束了,八年前就结束了,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说完这句话,林书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她好像也知道自己的话是冰冷刺骨的刀,一字一句都要扎在吴知野最柔软的地方。她说一句,他眼里的悲伤就多一分。
她好像也害怕自己心软,于是她让自己狠下心不看他,假装没有看见他被哀伤吞没的眼睛。
良久,吴知野像是终于接受了她的话,缓缓开口:“林书,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
林书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她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大二那年,宋槿要拍广告,吴知野是和宋槿同一所大学的大一学弟,他给宋槿当模特,林书去当宋槿的摄影助理,两人都各忙各的,除了简单的打招呼并没有其他交流。
吴知野没有告诉过她,那一次,其实并不是自己第一次见到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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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吴知野他们学校举行了一次大型足球比赛,为了增加趣味性,主办方表示可以请学生们校外的朋友一起来参加,于是宋槿把林书叫来了他们学校。
林书从小就跟着哥哥林程一起踢足球,小学的时候就加入了校队,到了大学也当了自己学校的女队队长。因为从小到大的训练经验,林书的表现非常亮眼,看了球赛的同学都在讨论她。
吴知野的舍友都去看了足球赛,回到宿舍,大家还在议论纷纷。
“知野,你不去看球赛真的可惜了!有个外校的女生特别厉害,看起来是参加过专业训练的,那个铲球太漂亮了!”
有个男生却马上反驳:“也就那样吧!毕竟是个女的,身体对抗很一般啊。”
看过比赛的其他人发出一阵爆笑:“喂,你这么专业,怎么不去报名参赛呢?”
被笑的男生有些脸红:“真的,我看球肯定比那个女的看的多,对面的前锋我一看就知道他是在让着她,不然那个球她肯定铲不到。你们看着吧,下一次就是决赛了,那个女的对上我们男队的队长,肯定不行了!”
吴知野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他正闹心着——他的父亲刚刚打来电话,话里话外还是在责备他私自篡改志愿来了传媒大学。即使他很久以前就跟父亲表示过自己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演员,但父亲对此从来都是嗤之以鼻。演员在他们家算不上一个职业,而是供人取乐的玩物。
“我给你四年时间随便玩玩,但你如果一直执迷不悟,吴氏一定,不会有你的位置。”
决赛那天,半个学校的同学都去围观了,吴知野还是不为所动,他对足球一直兴致缺缺。
这几天他有点小感冒,刚开学不久他也没带什么药,于是决定吃完饭去校医室开点感冒灵。
走到校医室,吴知野却发现这里竟然人满为患,一群人把校医室堵的水泄不通。校医喊了半天才把一半学生赶了出去,吴知野堪堪挤了进去。进来以后,他一眼就看到病床上坐着一个穿着红色足球服的女生,所有人都围在她身边,看起来这些人都是来看她的。
林书的发丝上还在滴着汗,她紧锁着眉头,忍受着痛苦,脸色因为疼痛变得惨白——她的右腿流着血,校医正在给她紧急处理。
宋槿站在她身旁心疼不已,愤忿不平道:“那个人明显就是故意的,你都铲到球了他还不收脚。”
林书疼的一时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才勉强安慰她:“别生气小槿,你先回去看比赛吧。”
“你都这样了我还哪有心情看比赛啊。”
林书拗不过她,只好对着其他同学说:“宋槿陪着我就行了,谢谢大家送我过来,你们先回去看比赛吧。”
听她这么说,其他同学才陆陆续续离开了医务室。给林书处理完伤口,校医也暂时离开去库房拿药。一下病房里只剩三个人,吴知野坐在一旁等校医回来给他开药。
林书看了看还在生气的宋槿,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
“别生气了,我现在没那么疼了。”
“能不生气吗!谁都看得出来对面那个人就是故意的,站起来的时候还踩了你一脚。他恶意犯规,还在那里喊无辜,说什么女的就是弱,踢球就是不行,真的气死我了。”
林书噗嗤笑了一声,宋槿不解地看向她。
“我知道他是踢不过我才这样的,所以我很高兴啊。我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他只能用这种下流的手段证明他是个球技和人品都有问题的人。反正我不在乎,我就是喜欢踢球。我喜欢的东西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放弃的,他们对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阻挡我。等我好了,一定把他们踢得说不出话来!”
林书语气中透着坚定,她的声音像一阵风,每一个字都卷进吴知野耳朵里,在吴知野心里卷起了一场风暴。
从此,他得了一场终身的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