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槿被电话铃声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从病床上坐起来。

寻着声音的方向,她背着身伸出手去摸床头的手机,不知道自己睡到了几点。

一般情况下护工都会在,可能正好去打饭了所以病房里只留下她一人。

摸到手机时宋槿还不小心撞到了桌上的花瓶,她转过头去看,才发现瓶里已经插上了新鲜的雏菊,幸好因为装了水才没有撞倒。

宋槿盯着雏菊,有一瞬出神。

拿起电话,那头却已经挂断了,宋槿看到来电是工作室的小助理,马上回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很快接起,语气里充满了歉意:“宋老师,我是小姚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本来您住院了不应该打扰您休息的,但是我们这边有位客户说是跟您约好了,指定要您来拍摄的,所以让我来问问您,大概什么时候会回来,我给他重新约个时间。”

宋槿很快想起那位客户,思考了一会儿回道:“没关系的小姚,请你转告那位客人,我明天就能出院了,下周他有空的话随时来,并且我们这边赠送所有底片作为补偿,希望他理解。”

助理姚嘉佳连连点头:“好的宋老师,辛苦您了,我们大家都在等你回来。”

宋槿轻轻嗯了一声以后挂断了电话,她的目光向病房门口看去——黎川好像站在那好一会儿了,只是一直没有再向前走一步。

高大的身影背着光,落下好大一片阴影笼罩着房门。

“你来了,进来坐吧。”宋槿收回视线,招呼黎川进来,说完这句话她就没有再给过黎川一个眼神,开始埋头处理手机上的消息。

黎川坐到病床边,拿出从家里带来的饭菜,用了两个保温盒装着,零零散散的东西装了一大袋子。

他把病床边的桌板升了起来,把五菜一汤都拿出来摆好,才推到宋槿面前轻声开口:“今天我让护工晚上再来,提前在家里给你炖了鱼汤,刚做完手术要好好补补,你多喝一点。”

宋槿还是没有接话,黎川也不再多说什么,默默看着她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所有的饭菜。

护工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个人都一言不发,自己玩着自己的手机,房间里静的可怕,气氛带着些诡异。

黎川看到护工来了就站起身,点头对护工示意,接着就弯下腰把宋槿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凑到宋槿面前想亲亲她的脸,被宋槿不动声色躲开了。

黎川垂下眼:“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出院。”

床上的人轻轻点头:“开车注意安全。”

宋槿并没能安眠,或许是白天睡得太多的缘故,夜晚失眠了。

她翻出了包里一直随身携带的日记本,又写下了些话,就开始从第一页看起,一直翻着以前写的东西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黎川就带了一束新鲜雏菊来了医院,宋槿的东西也不多,随便收拾一下就能出院了。

坐在副驾驶上,宋槿饶有兴致地拨弄着花束,虽然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但一点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

黎川看她高兴,于是提出想带她去以前最爱的餐厅吃晚饭,宋槿却在听到这句话时收敛了笑意,转过头看向车窗外,冷不丁开口:“上次说的事你考虑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去民政局?”

黎川一怔,半晌才回道:“这段时间你先好好休息,我请好了人专门来照顾你,每天晚上我都回来陪你吃饭,等你身体彻底好了,我们再说别的事……”

宋槿打断他:“黎川,你是在可怜我吗?”

黎川把方向盘握得更紧,眉头紧皱,所有的话梗在喉间,过了很久才蹦出两个字:“不是……”

宋槿显然没有相信他的话,轻轻叹了一声又低头看着花:“黎川,你送了我那么多次雏菊,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花吗?或者是你有想了解过吗?”她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狠下心道,“你现在觉得我很可怜,是因为你觉得我是为你打了胎吗?没必要黎川,身体是我自己的,我有权利做主。我下定决心要离开你了,所以并不想留下你的孩子,我们干脆地一拍两散,好吗?”

黎川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他紧急把车停在了路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怜的自尊心在作祟,宋槿的话让他感到一阵阵心痛,下意识就要开口挽留她,沉默良久,他却只是冷笑一声道:“是,你早就想离婚了,我该成全你。”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宋槿才开口道:“嗯,都成全我那么多次了,这一次也成全我吧,黎川,谢谢你了。”

黎川不懂她说的话,不懂明明是她强硬地要求离婚,却透露出那样的哀伤。

他明明清楚地感觉到她还是爱自己的,他们明明一直都很好,明明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她却突然那么决绝地就打掉了他们的孩子,又那么坚持地要跟自己离婚。

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他有一大堆问题想问她,问她真的不爱自己了吗?问她自己做错了什么?问她能不能告诉他哪里错了都改好不好?问她其实自己听到她打电话了,能不能把身体养好了再去工作?

所有的话都堵在心间,他却只是不再看她,转过头去自嘲般道:“谢我?有什么好谢的?”

宋槿望向他,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滚落下来,她在心里默默说,谢你,成全我一场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