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墓碑

暴雨持续一周后才停，而这整整七天，顾离都没再回来过。

沈珞养不好花，也养不好自已，所以那朵蓝色桔梗还是枯死了。

蜡黄的枝叶恹恹地耷拉在花盆里，躯干也是歪歪扭扭的。

没办法，植物脱离本体后的存活率实在太低了，早知道当初被顾峥逼着上园艺课的时候，他就不应该开小差的。

沈珞突然觉得，现在他好像也快变成了这株死去的蓝桔梗。年老色衰、丑陋不堪，浑身是病。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共鸣吧，沈珞最终决定将它埋在了后院的花园里，还顺手折了根树枝插在了土堆旁，当做是给自已提前立了个块临时墓碑。

完成这些之后，沈珞又从屋里搬出一把木质的矮凳。接下来的这一整天时间里，除了抽出时间吃个饭以外，沈珞都在这个小坟茔旁边安静地坐着。

有时会徒手翻动着那些泥泞的土块，就像在期待某个希望渺茫的奇迹真实发生。

刘琼来劝过他不下十次，说他刚拆完纱布，如果手上的伤口沾了泥土，肯定会感染发烂的。

但沈珞仿佛就跟着了魔似的僵在那里，一会低头红着眼睛哭，一会又傻望着门口的杏花笑。

刘琼看得揪心又难过，她悄悄走到沈珞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先生，要不我还是给少爷打个电话吧，我想他肯定会抽出时间来陪陪您的。”

可沈珞有自知之明，那个连他的消息都可以做到已读不回的人，如果知道他只是在为一朵枯死的花而难过，肯定会觉得他矫情脆弱又莫名其妙吧。

“不，顾离不会回来的……”沈珞喃喃自语着，仿佛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一般，那么苦涩生硬。

“您说什么？”刘琼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没什么。”

沈珞艰难地站起身，可突然来地一阵眩晕感，却让他的双腿止不住地微微打颤，险些倒了下去，但好在被刘琼及时伸手扶住。

“沈先生，您没事吧？”刘琼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我就是老了，气血不足。”其实沈珞能感到他的心脏正在急速加快，但他还是强撑着精神，朝刘琼努力挤出一抹笑容，继续温柔地说道:“琼姨，您今天先提前下班吧，再待一会我就回房间休息了。”

“可是…”刘琼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但想到家里备战高考的儿子还需要照顾，刘琼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地点头表示同意。

刘琼搀扶着沈珞坐到花园中央的吊椅上，又转身回了别墅，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等到晚上九点，刘琼端着一杯泡好的人参茶，从屋里走出来。

沈珞抬眼看着她，而后弯起眼角笑了笑:“这是给我的吗？”

“嗯。”刘琼将茶水放在沈珞伸手就能够得到的石桌上，轻声道:“沈先生，衣服给您熨好了，微波炉里有刚热好的粥，您记得先洗完澡再吃饭。”

“喝完这杯参茶就早点休息吧，我明天再过来。”简单的叮嘱了几句后，刘琼就离开了。

沈珞不放心，打开手机的照明灯，远远地跟在她身后。

☆——————

送刘琼走出别墅后，沈珞又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那抹略显佝偻地背影，完全在夜幕中消散，他才失魂落魄地返回屋内。

可能是持续了几天雷阵雨的原因，电视的线路好像已经坏了。

画面迟缓卡顿，偶尔还会有几声嘈杂的电流声响起，在这个空旷的客厅内显得异常诡异。

不过沈珞并不介意，因为这种死神步步紧逼的氛围，很适合现在的他。

沈珞洗完澡从浴室走出来，瞥了一眼墙面上的石英挂钟:十点二十七分。

他给自已套了件干净的睡衣，从厨房的微波炉内端出还剩一丝温热的排骨粥，双腿盘坐在沙发上，将碗里的粥水舀起，一口接连一口地往嘴里送。

然后熟练的打开手机微信，一边机械般地咀嚼着，一边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亮起的银幕。

“叮咚~”十点四十三分，沈珞总算收到了那句等待许久的晚安。

沈珞仰头将剩余的粥水一口吞咽了下去，删删改改了许久后，才给顾离回去了消息，顺便附带了一张空碗的照片【阿离晚安，我吃完夜宵了^▽^】

显示成功发送后，沈珞抱着存钱罐从沙发上起身，刚准备回房间睡觉，但留在桌面上的手机再次传来了震动。

沈珞又从楼梯口折返回客厅，当拿起手机看到回信的那一刻，沈珞愣了许久。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颤颤巍巍地点开了语音条:【晚安，明天休假回来陪你。】

回复的语音只有5″，沈珞却听得眼眶泛红湿润，躺在沙发上循环播放了数十遍。

他真的很喜欢顾离跟他说的晚安。

因为晚安，是我爱你的意思。

这是十九岁的阿离告诉他的，沈珞一直都记得。

其实这段时间他已经很乖了，会按时吃饭，也会按时睡觉。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到了后半夜他总会被噩梦惊醒，醒来之后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根本想不起来究竟梦见了什么。

病了这么久，沈珞早就不怕死了，但那种被未知与黑暗包围的恐惧感，才是最折磨人的。

但庆幸的是，现在他的手已经不疼了，以后也不用再缠着厚厚的纱布了。

他很快就能工作，赚很多很多的钱留给顾离。

沈珞长按着那条语音消息，将它归入进了个人收藏夹里，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睛。

今晚不会做噩梦了吧……

真希望明天能早点见到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