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寿安堂,自然是要换衣裳的,总要花费些时间,所以等叶夕颜同徐氏到时,人已经到全了。

“儿媳拜见娘,问娘安。”

“孙女拜见祖母,问祖母安。”

杨氏端着茶盞,仔细撇去上面浮沫,又用嘴轻吹了吹,才抿了抿茶水。

“这茶怎的是去年的陈茶?一股子的霉味。”

杯盏不轻不重地丢放在桌上,厅堂里顿时静得渗人。

“陈茶?不应当呀,今年清明上好的龙井,头一份我便让底下人送到娘您这来了。”

杨氏没想到平时忍气吞声的徐氏竟会驳了自己面子,往日可是无论真的假的,但凡她不高兴了,徐氏便受着的。

这般厅堂里越发气氛凝滞,吓人得紧,一个个屏气凝神的,生怕被波及。

“想来定是下人们弄错了,到时娘可要将人查出来,好好罚一顿才是,祖母这边是最最紧要的,哪里能疏忽。”

叶夕颜这话给了杨氏台阶,本就是凭空捏造的,杨氏没理,自然得顺着下。

“罢了,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但我这儿都疏忽,其他瞧不见的地方,只怕差池大了。

你刚从寺里回来,我本不该现在说你,只是底下孩子大了,婚事接踵而来,在自家也就罢了,若是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如何是好?

你这般,我如何放心将管家之事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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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夕颜真真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凭空捏造,信口雌黄。

叶夕颜轻瞥了最末最没存在感的婉姨娘,还真是人畜无害,杨氏这般心急,定是少不了她的手笔。

这人闲着便爱给人找麻烦,给她找点事做就好了,叶夕颜将眼敛又低垂了些,遮住眼中的嗤意。

“娘,儿媳惭愧,说到这,儿媳有一事想同娘您商量。”

“何事?”

“在寺里我便多次感觉心悸发慌,儿媳只怕是不好了。”

说着徐氏眼里的泪水便滚流而下,身子更是摇摇欲坠,这般杨氏便是再多算计,也不能再让徐氏站着,只是训斥还是免不得。

“成何体统,你堂堂伯府主母,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让人瞧去了,该如何议论我忠勤伯府?”

徐氏似是被吓住了,但眼泪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杨氏瞧着气恼得很,直接让身边的赵嬷嬷去将府医请来。

“行了,别哭了,小辈们瞧见没得学了样。”

这话不可谓不重,真将徐氏吓得噤了声,只拿着帕子拭泪。

而其余坐着的,心思各异,但没一个出声的,毕竟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杨氏这是在找不痛快。

就这样诡异地静坐了两刻钟,最后还是张大夫进了厅堂,才打破了这份诡异。

“请夫人您将手置于这瓷枕上。”

满堂都将目光放在张大夫身上,杨氏更是不耐烦,只觉得徐氏无病呻咛,闹幺蛾子,想着待会诊脉出来,定要好好训斥徐氏。

“如何?”

“禀老夫人,夫人脉细而数,是心血不足,心神不安的脉象。

加之心悸失眠,多梦易惊,呈心悸之症。

宜以养心安神为主,使得心血充盈,再行补血安神。”

杨氏都到了唇边的呵斥好容易才收回去,自从老忠勤伯死后,她从未这般心堵过,脸色自然是难看得紧,眉间更是能将苍蝇给夹死。

“张大夫,我这可影响寿数?”

徐氏泪眼涟涟,脸色苍白,让人看了便知是不好的。

“回夫人,若是好生将养,应是不会的,只是以后静养为宜。”

这话并没能劝住徐氏,“我没了倒也罢了,只是颜儿同文儿都还小,我若是去了,如何放心呀。”

说着徐氏便哭得人都快晕了过去,叶夕颜也跟着哭得不行,母女两个看着好不可怜。

“行了行了,哭哭啼啼,不成样子,张大夫都说了不影响寿数,你尽可以宽心,这管家之事以后老二家的,你同老三家的商量着来,婉儿你也在旁学着。”

当初忠勤伯府入不敷出,所以徐氏一进门,杨氏管家之权倒是放得痛快,便是为着徐氏的嫁妆。

而这十五年来养尊处优,杨氏自是忘了这管家的艰辛,只觉得徐氏管不得,那便让其他两个媳妇管。

至于娘家侄女,自己嫡亲孙子的娘,她也自然要看顾着,管家这般威风体面的事,也就给婉姨娘一杯羹,所以才有了刚刚那话。

却不知这吩咐,让张氏心中叫苦连迭,她还指望着徐氏回府就将事给还回去,继续过自己悠闲日子呢。

以前只以为管着伯府,定是油水丰厚,谁料这两月银子没捞着,还添了自己不少银子进去,每日算账更是没得个空闲,还吃力不讨好,每日但凡出了岔子,便要挨训。

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张氏一想到日后都得这般,只觉她才真是犯了心悸,恨不得晕死过去。

“罢了,既然不舒服,那便回去歇着吧。”

原本想着摆威风发难的杨氏,现在只觉得自己心里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受得紧,但徐氏哭哭啼啼个不停,杨氏看得更难受,也不能真撕破了脸,索性让众人散了。

“大嫂,你身子不舒服,我们便不拉着你说话了,我记得我那还有些上好的阿胶,等明日你休息好了,我再给你送去。”

沈氏倒是对管家一事没什么想法,她出身承恩伯府,皇商之家,自然对经商游刃有余,忠勤伯府这点子添补于她不过九牛一毛,还不值当她放心上。

何况她一向是一码归一码的人,自然不会为着管家的事便对徐氏有想法,妯娌之间该如何,便如何。

张氏好容易从寿安堂出来,正想抱怨,听见沈氏这话,只得将到嘴的话咽回了肚子,听到还要送东西,心里更是将沈氏骂了个干净,但面上却只得硬着头皮附和。

“大嫂你也知道,我比不得二嫂,捉襟见肘的,不过我自己从仲景堂买了些当归红枣膏,于补气血也是极好的,若是大嫂您不嫌弃,我便待会遣了丫鬟送去。”

“两位弟妹的心意便是最好的,我哪里会嫌弃,只是我这一病,以后府里便麻烦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