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箍着,隔着厚厚的衣料莺儿都觉得那只手烫到了自已。

背靠在他胸前,她才知道他的胸膛这么结实、宽阔。头抵在他下巴底下,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和呼吸声。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充满了雄性的魅力,从未有过的响亮。

“驾!”

马儿奔跑起来,她与他同在一个马背上起起落落……

即便羞涩难当,她也忍不住想贴得更近。而腰间那只手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握的更紧了……

“我去前面探路!”头顶的声音道。

“谁让你探路了?!”

是庄主打趣的声音。

“哈哈哈哈……”

耙哥笑得永远爽朗。

“嘻嘻……”

是姑娘和芙蕖的低笑。

自已怎么突然变得耳聪目明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男女授受不亲,他难道不知道么?

如此以后,她要如何嫁人?

他又不娶她。

如果能一直在他温暖的怀里待着,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愿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就这么一直跑下去吧!

跑到哪里去都行。

天涯海角,万水千山。

“吁!……”

他怎么停下了?

是后悔了吗?

他要把她丢在这里?

“老板,糖人儿多少钱一个?”

他问。

买糖人儿干什么?又没有孩子。若是带给小公子,怕是半路就掉了吧?

“三文!”卖糖人儿的老头答。

他丢下三个铜板,换了一匹糖马儿,伸到她面前:“拿着!”

她愣了一下,伸手拿住。

“糖葫芦怎么卖?”

他又问。

卖糖葫芦的妇人道:“小相公,糖葫芦十文一串,早上摘的山楂果子做的!又鲜又甜!给你娘子买一串吧!”

“我不……”

莺儿刚开口,就听问心道:“好,给我拿一串!”

她抬头望他,只看到他好看的下颌骨。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糖葫芦递到她手边,眸子低下来望进她眼里:“拿好~”

她看到了他眼里的炙热,突然脸颊发烫,赶紧低头接过糖葫芦。

“驾!”

马儿再次扬蹄,握在她腰间的手依然有力,她的背仍然贴着他的宽阔温暖的胸膛,感受彼此的温度。

马儿快跑吧!

不要停下来,

愿这条路永远也没有尽头!

她的小心思,他不会发现吧?

马跑到小河边,他又把它勒住了。

他要做什么?

这里可没有小商小贩,没有东西买。

“歇一下,等等公子他们。”

他说,翻身跳下马,把她也接下去。

她扑向他,胸前柔软的部位压在他身上。她瑟缩地嗯了一声,他全身僵了一下。

她赶紧扭头,避免与他四目相对。

他把她放到地上,低头道:“把糖葫芦吃了。”

“嗯。”

她将糖葫芦放到嘴里,舔了舔:“好甜!”她重新将它们放进嘴里,边吮边吞,糖皮散软,甜液充斥满整个口腔。

她咬了一口,嚼着半颗山楂说:“好吃!比云南的好吃!”

他却扭头,奔向了水边。

他大口大口的喝水,然后洗了一把冷水脸才回来。

“水不冰吗?”她好奇问道。

“冰!但很舒服!”

原来他喜欢冰冷的感觉。

“你要吃吗?”

莺儿举起剩下的两粒山楂问。

他咽了咽口水,摇头:“你吃。”

我不想吃糖葫芦,我想吃你。

他看着她沾了糖汁的唇,心里想入非非,体内血气翻滚。

“问心!你为什么只买一串糖葫芦?!”马车赶来,姑娘坐在庄主身前,底气十足地朝问心喊。

问心:“你手上不是有一把?”

“我手上的是我手上的!跟你买的有关系吗?”姑娘样子十分气愤。

“我身上钱少。”他说。

姑娘回头望着庄主,问:“你没给他钱吗?”

庄主笑:“给了,确实不多。”

“好吧,这次放过你!”

姑娘宽宏大量。

耙哥扬着马鞭说:“继续走吧,白天尽量多赶新路!”

姑娘经过她时:“莺儿,给你几根!来!小气鬼真小气,居然只买一根!”

莺儿接过:“谢谢姑娘!”

“别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姑娘说。

莺儿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嘻嘻!”

姑娘真是调皮,捉弄她。

中午,在客栈吃饭。庄主给姑娘夹她爱吃的菜,无愧给芙蕖姑娘夹菜,问心……

他居然给她夹菜!而且夹的是她喜欢吃的夹沙肉!

“谢谢!”莺儿说。

他低头吃自已的,并不理她。

莺儿只好低头吃菜以掩饰尴尬。

夹沙肉又软又甜,入口即化,咽下去时感觉甜到了心里。

真甜!比糖葫芦还甜~

孟小竹抬头看两人,揶揄莺儿:“别客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无愧和古寒云低笑。

芙蕖置身事外。

这位庄主夫人心地虽然善良,但实在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她还是不要引火烧身。

“这坨子肉肥而不腻吃一块,天这么冷,多吃点肉身上暖和!啊~”

古寒云夹了一块块坨子肉,不放孟小竹碗里,而是要喂到她嘴里。

孟小竹笑得甜蜜蜜地张嘴,他将坨子肉轻轻放到她嘴里,她边嚼边睁大眼睛点头,对这肉的味道十二分肯定。吃完之后往自已相公身上倒,腻歪得有些夸张:“寒云,你真疼我~”

古寒云乐开了花,又夹了一小块炖萝卜到她嘴边:“啊~”

孟小竹一口咬住,开开心心吃完:“这萝卜真好吃,清清甜甜好爽口!”

她脸上每一个表情都在向同桌的其他四个人炫耀:我相公最好呀!我相公真体贴呀!我相公好疼我呀!

无愧也不示弱,夹了一个清烧肉丸子,细心地放在小碗里夹成小块,挑了一块递到芙蕖嘴边:“你也多吃点~虽然你不怕冷,但这可是有名的八大碗,客栈老板做了改良,符合南北口味,不容错过。”

“好呀!”

芙蕖一口吃了无愧喂她的肉,然后喝了一口他递到唇边的羊肠汤,向孟小竹扬着下巴得意哼了一声。意思是:我也是有人疼的呢!我们无愧对我也好着呢!

“莺儿,看到没有?找相公就要找我们寒云这样温柔体贴的!而且也不能光看长相。长得好有什么用?对自已好才是最重要的!还有,光在人前好也不行!两个人的时候……也要好!寒~云~,你说是不是啊?”

最后一句,那叫一个水氤氤,娇滴滴。

直把古寒云叫得全身一酥,差点呛到!

另外两桌人旁边看着,忍俊不禁。

莺儿捧着碗低着头嗯嗯乱应,问心三下五除二把饭吃完,碗筷一放:“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说着,起身就逃离了现场。

孟小竹哈哈笑出声来,倒在古寒云身上指着问心的背影道:“你们说他像不像被小梦打跑的那两只绿孔雀?哈哈哈……笑死我啦!”

莺儿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孟小竹马上打趣她:“这就担心上了?是怕他没吃饱?还是怕他脸皮挂不住了呀?”

“没有。”莺儿捧着碗,还在吃那片夹沙肉。

孟小竹将夹沙肉碗往她面前一推:“快吃!都是你的!吃不完咱们打包!不能浪费!”

吃不完打包是孟小竹一贯的做法。

马车上大锅小锅都有,北方天寒地冻,菜一冷,带汤不带汤的全都冻住了。放到食盒里存着,若是走到荒郊野岭露宿,就地支个锅,把菜热一热,又快又省事。

为了早一点回到西南,白天很少休息。吃饭的时候,马匹交给客栈的小二帮忙喂草和水,吃好饭马上出发。到天黑不能继续走时,要么住店,要么扎营。

住店呢,吃和睡会舒服一些。更重要的一点是——洗澡方便。

野外扎营,必须夜有警戒,防兽防贼防土匪,吃得简单,也睡不踏实。

比如这天晚上,上半夜野猫子一直在林子里叫得碜人,下半夜寒风又呼呼地刮,总觉得林子里有千军万马,到快天亮时果然有贼!

还好,那贼并不算歹人,只是想偷他们吃剩骨头肉而已。一看他穿着和行头,就知道是个难民。被问心抓住时,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却透着恐惧和惊慌,抱着头连连磕头求饶:“大爷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大爷放过我吧!我给你磕99个响头!”

突然林中咕噜一声,分明是肚子饿叫唤的声音。

无愧一闪身,揪出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来。孩子眼窝深陷,皮包骨头,一看就饿了不知道多少天了。刚把孩子提到大人身边,小孩和大人顿时一起哭天喊地,跪着求大爷不杀,场面十分凄惨。

“阿弥陀佛!”

返璞口念声法号,归真:“可怜可怜~”

耙哥把剩下的骨头肉汤热化了,端到他们面前:“吃吧!”

大人呆住,泪如泉涌,扑地就拜:“小人刘章谢几位大爷救命之恩!升儿,快叩谢恩人!”

小孩双膝跪地,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刘升叩谢几位大爷赏吃的!”

耙哥包了些烧饼,装到孩子的布包里:“这里离京城不远,这些饼应该能勉强支撑你们到那儿。我们所带食物不多,也只能帮这点忙了!”

问心从腰间摸出几一粒碎银放到刘章手里:“省吃俭用,到了京城找个活儿做,应该问题不大。”

父子俩再次拜谢。那小孩儿刘升道:“若不是各位慷慨解囊,我们父子二人恐怕就要饿死在这林子里了。还望恩人告知尊姓大名,刘升日后必将报答!”

“小小年纪,说话这样老成,还懂知恩图报。”

此时天色已晓,芙蕖从帐子里出来,把父子俩眼睛都看直了。

“嗯哼!”无愧咳一声,两人才赶紧低头。

孟小竹从帐篷里露出一颗头来:“问心!庄主说看他父子二人行为举止像是读书人,让他们去找桂清!”

庄主没长嘴?为什么不自已出来说?

问心摸出一只镖来给刘章:“正阳门外找『祥瑞斋』的掌柜,他们正缺人手。”

原来,这刘章原是前朝的一个地方官,因不愿降服清廷,失了业,流离失所几年,老婆死了,仆人跑了。只剩两父子相依为命,却于生活什么都不会,才落了此番令人叹息的田地。

等他述完自已的衷情,古寒云穿好衣服出来,对他道:“都快饿死了就不要再管什么骨气不骨气的了吧!朝廷之事与你无关了,养活孩子事大!”

“可我们是大明的子民啊!”

孟小竹跑出来:“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你自已都保不住自已,如何还能保得了天下?所以,保天下的前提是:保自已!明白吗?!脑子要灵活些,不能光靠热情一根儿筋!否则那就叫迂腐!”

她这话不但是说给刘章听的,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了。

“谢老爷夫人点拨!”刘章又拜。

孟小竹挥挥手:“别趴地上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跪!腰杆挺直站起来!赶紧走吧,什么老爷夫人,喊得我像好几十岁了似的!”

众人笑。

刘章一滞,然后拉起好奇看着孟小竹的儿子行礼告辞。

又行了两日,午时错过客栈,在山谷小溪边中休息。孟小竹东望西望,突然看到某个山尖上仿似有峰火台,兴奋大叫一声:“那是长城吗?!你们看你们看!”

众人一看,皆道:“应该是吧!”

瞧着不算特别高,也不特别远,孟小竹想趁午休上去看。但真走,那不耽误一天去?

于是求古寒云:“相公~~”

古寒云:“叫我名字。”

“寒云~亲亲~,乖乖~,宝贝~!”

连返璞归真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就一段墙,有什么好看的。”古寒云说。

孟小竹:“可是伟人都说了嘛!‘不到长城非好汉’,在北京的时候就没爬成八达岭!再不看是不是就看不成了嘛!相公!寒云~,去嘛去嘛!”

边娇滴滴央求,边双手摇古寒云胳膊。这还不够,头还往古寒云身上蹭啊扭啊,可见其多么心切!

“好啦好啦,带你去!看一会儿就下来。”古寒云投降。

“好!”

古寒云伸手一搂,抱着人就施展轻功朝那烽火台去了。

“我们也去看?”

本坐在石头上歇着的芙蕖抬头望着无愧。

“好啊!”

无愧牵起她手,两人相携便去追古寒云他们去了。

稀奇谁不想看啊?莺儿也想看啊!可自已轻功也没有,靠山也没有……

“呀!”

身子突然腾空,吓了她一跳。

问心做事总是这样一声不吭,印象中他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感觉现在他和无愧的性子好像反过来了?没换人吧?她望向他眼角,一个比芝麻还小,颜色很淡又很不起眼的小痣还在!

幸好幸好!

刚一落地,就听到孟小竹又在声情并茂、豪情万丈地大声念诗词——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这又是谁写的词?”古寒云问。

孟小竹:“当然是伟人写的!就是上回‘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上半段。如何?”

“气势磅礴!”

芙蕖道:“我也有句:‘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孟小竹:“我还有我还有!”

她扯开嗓子唱起来:“万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江山秀丽叠彩峰岭,问我国家哪像染病?冲开血路!挥手上吧!要致力国家中兴!岂让国土再遭践踏!个个负起……”

越唱咋越不对了呢?问心和无愧惊骇,古寒云赶紧捂了她的嘴。

别说隔墙有耳,她这声音这样大,又站在山顶唱,至少能传出二里地去!此时此地,若是给官兵和满人听了,岂不要被追杀?!

“什么人?!”

一声吆喝自从中响起,果然被听到了。

古寒云与问心无愧眼神一撞,各自抱起自已的女人就往山下去!

到了马队,无愧脸色严肃,向耙哥等人道:“赶紧走!马上!”